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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滑头鬼和巧克力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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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象一言不发的接过了那一沓盒子,同样轻描淡写的从椅子后面拎了个大包裹出来。

沉的贼实在的箱子里整齐的码着一摞书,宗象礼司拍了拍箱子,面无表情的吩咐她:“这是你接下来一周的读书清单。”

铃木园子:你都把书扛来了还说什么清单,一张书单我可以撕了,这一堆的厚皮本子我怕是要直接死了。

“读书笔记,观后感,相关资料整理,还有最近的俳句练习,再追加三分硬笔字帖,记得全部做完,下周末我要检查。”

园子的作业方式五花八门奇形怪状,折腾人于无形间,而宗象礼司的杀手锏很简单——只要一直保持量变,早晚会产生质变。

一倍不行两倍,两倍不行就十倍。

宗象礼司有条不紊的布置完了接下来的功课,虽然面色一如既往,但园子看他那神情……这摆明了就是想要互相伤害嘛!

互相伤害了大半年,多少也就熟了,一开始宗象就像正常的家庭教师一样,每周出现两到三次,每次两到三个小时不等,帮园子安排读书计划,顺带给各种家长通知单签字。

但到了后来,这个时间段就顺其自然的随意了起来,铃木园子在不需要参加任何考试的情况下,很是莫名其妙当了一段时间的年级第一。

再后来,宗象礼司在铃木宅拥有了一件固定的客房。

这天傍晚,吃完了饭的铃木园子拿着本散文集在阳台做功课,宗象礼司挂着一副耳机也出现在附近,两个被正在伤害着的人,只能通过对方毫无光泽的眼神来获得一点点微妙的安慰。

等到太阳完全落山,园子终于把书扔了,在宗象礼司出言教育她之前率先转移话题。

“问我为什么会选择来铃木家当家庭教师?”

园子见他的眼神终于从那本书上移开了,回头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假作兴致勃勃的样子准备谈心。

宗象礼司整理了一下思路,终于开口说:“在现今的社会关系中,人情关系也是有着明确构筑体系的交流渠道,初见时,另伯父身边站着的人是面试部的主管,从主次关系上,明显能看出那位主管十分的在意他,这种情况下,答应另伯父的要求,明显有助于我给面试官留下印象。”

“咦,好有心机……”

“这与心机无关。”宗象礼司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我本来就是为了面试去的,为什么不关注一下掌握我命运的人的喜好呢?”

“所以你就为了一个好印象,搭上了后面这大半年的时间?”

“这只是第一点罢了。”

他推了推眼镜:“我的成绩毋庸置疑,但录用后进入的部门全看分配状况,性格专业虽然有影响,但特长才是管理者关注的加分点,我的外表气质和性格都偏于谨慎古化,在按需分配的情况下,很可能会进档案室、户籍室、历史资料馆或是物品保管所一类的机构。”

宗象礼司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但就我个人而已,还是比较倾向于有激情、有起伏的行政工作,比如外交、或是安全外勤。”

“我以为决定这东西的,是你大学学了个什么专业?”

“专业选择是个三方妥协的问题,”宗象礼司并不在意她挑出的问题:“梦想、成绩和家人期许缺一不可,人只有在正式踏入社会之后,才拥有彻底的人身自由。”

“哦,”园子打了个哈气,懂了:“你选的那个专业你不喜欢是吧?”

宗像没有说话,看神态像是默认:“另伯父曾经详尽的向我介绍过他的后辈有多少优点,语言学习、尤其是纯正化口音的语言学习,需要正确的指导和足够的语言环境,我没有余裕和精力同时寻找四五个会讲日语的外国人,报学习班根本达不到我想要的学习目标。”

说到这里,他低头看了看铃木园子。

园子很懂的跟着点了点头:“我就是个多功能语言培训师?”

“我认为这是个互相进步的过程,”宗象礼司想了想,说:“你说意大利语完全没有口音。”

“我说英语也没有口音啊,”这是园子少数鹤立鸡群的优点:“从小就会过去玩,话都是小时候一句一句跟本地人学的。”

“再有就是样板观察的问题了。”

园子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宗象不紧不慢的解释说:“社会由不同的阶层构成,相互融合又相互区分,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相辅相成,而作为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各个阶级的各种家庭都有相对典型的特点,但有的样板多且容易找到,而铃木家。”

他站在窗边环视了一圈,“铃木家是很少有可能直接接触到的金字塔顶部分,我很好奇。”

铃木园子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依旧神情微妙:“你研究这些个东西……是为了给以后统治世界做准备吗?”

宗象宗象礼司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至于第四点……”

“这个我知道,薪水是吧?”

铃木园子再次打了个哈气,心说你这副冷静的表皮下不止潜藏了热血和幼稚,你这还有点中二啊,快点谈完这段人生我们就去睡觉吧,已经好晚了呢。

“薪资确实有一定影响,不过那已经排在十位之外了。”

说完这句话,宗象礼司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一会儿,端起桌上的茶碗,静静的喝了一口,说:“第四点,你泡的茶很好喝。”

园子这会儿差不多已经困迷糊了,满不在意的切了一声:“你说这话不是开玩笑吗,我泡茶当然好喝啦,你也不看我前前任未婚夫是谁!”

——那可是日本茶道届的总扛把子!

她去一回就要喝一回茶,不止要自己喝,还要给西门家的人泡,人嘛,都是锻炼出来的。

等等。

铃木园子突然清醒了不少,看着喝茶的青年眨了眨眼睛:“我就泡过两回茶,居然还能进前三?”

宗象礼司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起了另一件是:“依照当今社会的普遍观念,选择家庭教师时的重点虽然在于专业和能力,但也有很多其他因素成为决定性条件。”

“比如从业者的年纪、性别,还有长相。”

园子一头雾水的看着他眨眼睛:这是啥意思?

宗象稍稍看了看便避开了她的眼神,继续说道:“初高中女生的家庭教师,一般以同性为主,重点课程也依据本人的学习水平有所不同。”

而铃木家呢?

找个长得帅的小年轻就不说了,那样子摆明不是【孩子差什么教什么】而是【你能教什么就教什么】,完全不担心自家孩子小小年纪春心萌动,对家庭教师产生啥朦胧的好感。

宗象礼司搁这家呆久了,发现氛围让他非常的自在,自在到了有点过头的程度。

就算他偶尔发觉自己对学生的某些动作有些亲密的过头了——比如拍了她的头,说话语气有些超出师生界限——不止学生本人没感觉(学生这种时候一般考虑着怎么报复),就连家长们也习以为常特别淡定。

“令伯父招募我到底是为什么,就算一开始不清楚,时间长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园子虽然微妙的感觉到了一股尴尬:这怎么说的跟大街上拐卖似的……

她大伯虽然说了这是个候补选手,但因为确实套了个家教的壳子,园子好赖还靠他补习成了第一名呢不是?

但她同样读到了一种类似于摊牌前夕山雨欲来的气场,于是强忍着脸热挠了挠耳朵,配合着“哦”了一声。

“但就如同我前面所说,考察这种事情,也是在观察中互相了解互相妥协的过程。”

哦,园子吸了吸鼻子,这就是【你大伯一直在观察我,而我也在一直反向观察的意思吗】?

“所以,”她斟酌着宗象一贯的语言方式,顺着他的话问说:“你的考察结果呢?”

宗象礼司斜过眼来看了她半天,把耳机挂回耳朵上,不明不白的说了句:“我说过,你泡茶很好喝。”。

接着就若无其事的回屋睡觉去了。

铃木园子趴在露台的圆桌上一直坐到月上中天,心想这大概就是定下了吧?

她十七岁的时候,宗象礼司似乎是外勤不成,终于放弃了他毫无转业希望的公务员工作,参加了一次铃木为主办方之一的跨国交流活动。

他一忙起来,园子瞬间就有了招到合法劳工的真实感,不由自主的高兴了起来。

这股气息雀跃的毫不掩饰,宗象上飞机之前,一边整理大衣一边皱着眉头问她:“我离开日本,对你来说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园子可有眼色的马上摇头,帮他围上围巾,然后拍掉肩膀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语重心长的勉励说:“你身上责任重大,一定要努力啊!”

宗象皱着眉头研究了她半天,到底没看出来哪里不对,临近闸口时,他突然转过身来,左手轻轻抬起自己的眼镜,慢条斯理的垂下头来,吻了吻园子的嘴唇。

似乎连空气都随着她的呼吸一同静止了。

宗象礼司若无其事的戴好眼镜,平淡的说了句“告辞”,拖着他的箱子就消失在了人流中。

那个在工藤新一脚下十分听话的足球狠狠撞在路边的垃圾桶上,滴溜溜的滚到了园子脚下。

垃圾桶,离她不过横向一米的距离。

铃木园子指着足球,可严肃回头看小兰:“我觉得他刚才是想谋杀我。”

小兰于是心累的冲工藤新一摊了摊手,转过头来继续安抚她:“怎么会呢,去年新一生日的时候,园子不是也送过礼物吗,这种事情都是相互的啦!”

铃木园子试图回忆自己去年给工藤新一送了个啥。

“那他肯定是想谋杀我。”

等想起来了,她就越发确定了:“去年送他生日礼物的时候,我就是怀着要恶心死他的目的准备的。”

“喂喂,我哪有你那么小心眼……”

“既然这样。”

铃木园子看着仿佛被污蔑了的名侦探,难得相信了他的话,试探着问说:“你想送我什么?”

“这个不是很好形容,”工藤新一啧啧有声的斟酌词句,像是对她的智商特别担忧一样皱起了眉头:“是个没有实体的东西。”

没有实体……

园子恍然大悟,十分惊喜的说:“你准备站着不动让我抽你一顿吗?”

工藤新一笑容一卡。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居然十分期待的双眼,只剩满头的黑线:“我看是你一直想要弄死我吧……”

依照工藤新一的大脑应变速度,一旦他有所准备,园子是很难从他嘴里套话的,于是在差点大打出手之前,毛利兰把两个人拎到身边两侧放好,搁前头跟拉着两根绳子一样,把他俩带去了公园一角的甜品店。

铃木园子和毛利兰的爱好是互相交错培养起来的,因为小兰打网球,所以园子打网球,因为园子喜欢吃甜的,所以小兰也挺喜欢吃甜的。

因为公园是新开的,甜品店自然也是新的,他们来的时候还没开门,只能在附近找了家电影院打发了上午的时间,等中午过去时,那家店里已经三三两两的坐了几个客人。

找到了可以安稳坐着的地方,铃木园子点了一桌子的蛋糕准备开吃,她的母亲却突然来了电话。

铃木朋子像是有点着急的样子,毕竟园子说了,她只是和小兰去尝尝新开的甜品店,拿了礼物就会回来,结果中午都快过去了,还是不见回家。

园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急成这样,但前文有提,她的宗旨是听爸妈的话,毕竟家大业大,她不知道到的事情多嘛。

于是她给母亲报了个地址,说可以叫司机来接我了。

回头跟小兰道歉说有事要先离开,虽然很惋惜,不过还有一点值得欣慰:虽然不能和小兰相处了,但好歹不用看到工藤新一了啊!

名侦探敏锐的察觉到了她那股迷之欣慰的视线,一头黑线的反问:“……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园子摇摇头,想要拿起放在一旁的风衣又放下:“我还是先去趟洗手间好了。”

甜品店的洗手间在十分角落的地方,从地形上看连着外面的阶梯水池,比店里的平均海拔低了差不多五十公分,打开门后有三级低矮的台阶。

服务人员害怕有人不适应这种设计,开门就绊倒,详细的论证了一番不说,干脆亲自带她过去。

这服务员其实就是店长,他侧身站在园子身前,笑容温和的去拉门,一边说着您请小心脚下,一边十分不妙的发现门居然拉不开。

这就很尴尬了。

于是店长让她退后两步,两手握住门把开始用劲的拽,毕竟是新店,装修合同还没付尾款,实在不行的话,要立刻找施工队返工才行。

功夫不负有心人,店长再三努力之后,似乎终于拉断了卡住的门栓,他收力不及,整个人卡在了门和墙壁之间的三角形里,似乎还被墙裙磕到了脚后跟,发出了巨大的痛呼。

铃木园子木然的站在那三级低矮的台阶尽头,感受着迎面喷了自己一身的热流,只觉得这店长真是太娇气了。

我都没尖叫呢,你尖叫什么?

三级台阶之下,一个新鲜的人类头颅咕噜咕噜的碰到了瓷砖上,光秃秃的勃颈上还在喷血,但因为身体已经倒在了地上的缘故,血都断裂处哗啦哗啦的流到了地上,并没有再次出现像开门那一瞬间时,实实在在的糊了她一身的情况。

店里死人了。

具体杀人手法还不清楚,但似乎是把钢琴线一类的东西捆在了昏迷者的脖子上,然后用了个什么机关,把收紧的开关按在了门锁上。

门一拉开,绳子收紧,昏迷中死者的脑袋瞬间就飞了起来。

换句话说,店长刚才亲手杀了个人,而铃木园子小姐是目击证人。

她还没有什么真实感,所以谈不上恶心还是害怕,就是一时半会儿懵的回不了神,直到工藤新一冲到现场,扯着她的胳膊把她眼前的凶案现场挡住。

“你有事没事?”

园子十分茫然的“啊”了一声。

工藤新一啧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抬手掐了她一下,再问:“有事没事?”

铃木园子此时终于回神了,她愣愣的看了看自己迅速淤出了红印子的手背,只能走单线的脑子里出现了【工藤新一居然掐我】这个客观事实,接着按照逻辑习惯,出现了【我要报复回去】的主观倾向,最后在尚且木愣着的脑袋的指示下,慢半拍的抬手抱住了面前的男孩。

依照他俩现在的接触面积,她身上多少地方糊了血,工藤新一这件外套上肯定也糊多少血。

为了方便血液渗入纤维,增加清洗难度,她还下意识的蹭了蹭。

寻思着差不多了,她遵循着大脑的本能,机械性的想要退开,但工藤新一似乎从刚才那动作里误会了什么,抬手不客气的把她的脑袋压回了肩膀上,还意外轻轻的拍了拍。

“我说笨蛋,”耳畔的男声带着些烦躁不安的虚假笑意,讽刺她道:“你这是被凶杀现场吓傻了吗?”

铃木园子的脑子被“凶杀现场”四个字一激,脑子里那根单线终于拐回了原定道路。

对哦,刚才死人了!

十分钟后,警察姗姗来迟。

新店的监控并没有全开,有的地方是死角,不过园子他们是刚进店的,结合一些店员的证词,很容易就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园子站在角落的卡座背面,艰难的把最上面的那件浸了血的毛衣脱掉。

这还是小兰给她织的呢……

里面的薄衬衫虽然情况好得多,但在腰侧一下的地方依旧血糊拉茬的,小兰穿了一件加厚的长衣服,并不具备借她一件里衣的可能性,而穿了两件的工藤新一……

他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鉴于刚才的报复确实十分彻底,园子好歹还有一件风衣放在座位上幸免于难,工藤新一连外套都没逃过。

铃木园子恍惚中觉得自己似乎坑到了自己,想给司机去个电话,让他半道上买件衣服来。

可司机此时却率先打了电话进来,说车已经停在公园的主干道上,她出了店门拐个弯就能看到。

园子一听他语气,总觉得似乎藏了股十万火急一样的严肃,心想家里是不是出了挺严重的事情,就问:“很着急吗?”

司机心想夫人交待的时间是一点整,现在都要一点半了,您那相亲对象也是大家公子,肯定急啊!

于是他十分严肃的实话实说:“非常紧急!”

园子这会儿思考着家里的急事,也就在不在意死人了,又问:“要去见母亲吗?”

大户人家相亲嘛,司机也不确定这次夫人在不在,就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

铃木园子这下是真的觉得他们家要出大事了,拿过长风衣往身上一套,见看不出端倪,想着先上车算了,那边厢破案小能手工藤新一已经开始勘察现场,小兰因为身手矫捷,似乎被叫去模拟场景了。

园子一边出门一边给铃木朋子发邮件。

【给我带一件新衬衫吧】

铃木朋子此时坐正坐家里喝茶,看到这条邮件以后,以为他们家二姑娘久违的有了想要的生日礼物,遂开始酌情购物。

园子看似若无其事的坐上了车后座,拉起挡板就开始睁着眼睛发愣。

迷迷糊糊中似乎接到了小兰的电话,说话的却是工藤新一,具体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不过因为通话对象是工藤新一,“呵呵”一声就算是很给面子的回应了。

园子仿佛累瘫了一样在车里一路睡到目的地的,一睁眼,发现到了个非常陌生的地方。

司机先生看着表,十分庆幸的抹掉了头上的虚汗,笑着告诉她:“您的生日庆祝会,就在这里举行呢。”

这是个颇具历史的私人院落,和常见的深宅大院一样占地广阔,现在改成了私房菜馆。

等铃木园子一脸茫然的下了车,面前没有她爸,没有拿着替换衬衫的她妈,也没有任何她想象中可能发生的——譬如他们家破产、马上要被查封之类的大事。

木质大门的一边,年方十五的西门总二郎穿着身墨蓝色的和服,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天光晴好,微风习习,火红的落叶划过他深色的衣摆,白皙清秀的美少年笑的仿佛一棵临风的玉树。

这人……

长得真好看唉!

园子的思维模式单一,但不代表她蠢,这花前树下孤男寡女的气氛,一看就是方便培养感情的。

大伯倒是提过与其难为她,不如招女婿的事情来着。

园子环视一圈:所以这么火急火燎的……就是因为约好了人跟她相亲?

她下意识又在门边的俊俏美少年身上盯了一眼,对比了一下两人的现状,是觉得高兴也不好不高兴也不好,只能木然的敲了敲车窗户,十分感叹的对司机说:“虽然这次没头没尾坑了我一把,但怎么说呢……果然还是亲妈。”

要是亲妈找了这么个帅比后,能记得提前跟她通个气,那就更好了。

听到这的司机叔叔只是笑笑不说话。

西门总二郎倒不尴尬,学着园子敲车窗的动作,撩着袖子敲了敲身侧的枫木门扉,温和的开了个玩笑:“感叹这个做什么,是我突然出现在这里吓到你了吗?”

然而铃木园子完全没有接茬化解尴尬气氛的意思,只是十分哀伤的看了他一会儿,莫名其妙的哦了一声。

西门微笑:?

园子自顾自感慨万千:“你吓到我不至于,我是怕等会我把你吓着了……”

西门不明所以的继续微笑。

实话说,帅惨了。

因为实在太帅,铃木园子小姐想起皮下隐藏的一身血衣,空茫茫间只剩一腔黯然惋惜:这样相亲还能成,那就真是见了鬼了。

美作一时没忍住,又想回头去看道明寺,那眼神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意味,但道明寺跟炸了毛一样猛地从沙发上蹿起来。

“看我干什么?我才不会跟花花草草说话呢!”

“但阿司和猫吵过架吧,”花泽类打了个哈气,面无表情的补刀:“因为太凶还被挠了一下,丢石头倒是没有,不过你和海豚比过相互泼水……”

道明寺司气急败坏:“我才没有!”

剩下三个人异口同声笃定:“你有。”

眼见道明寺马上就要原地气炸了,西门总二郎摊了摊手,问美作:“别的不提,单是感情方面的事情,你觉得阿司这种等级的家伙,真的能骗过我吗?”

美作玲一时语塞,只觉得西门说的好有道理,他根本不想反驳。

室内没安静多久,西门总二郎的手机响了。

那位未婚妻小姐秉承着一贯的思维方式,因为订婚的事情已经提上了日程,她彻底把两个人划成了一国的,她解决好了课程的事,就马不停蹄的奔去了大学城附近的休闲区,今天蹲甜品店,明天蹲图书馆,大后天戴着顶红色的帽子假装学生家属,居然还成功混进了人家校内的运动会。

她去蹲“心上人”就算了,还兴高采烈的全程给西门图文直播,其中重点展示了一套她从图书馆里翻出来的参考书,说那上面笔记详细字体优美就算了,居然还浸了股茶香,末了信誓旦旦的说:等考大学那年,要翻进图书馆把这套参考书偷走。

西门总二郎想砸手机,但铃木园子不配合。

她一天能发好几十条邮件,要是一连四五条都不见回复,就会坐立不安的试图猜测西门是不是出了什么不测,并把猜测编成邮件发给西门,脑洞从情杀仇杀一路开到他要去拯救世界。

西门通电话时问她:“既然想分享经历,那位小兰小姐呢?”

园子理所当然的回答说:“兰正在准备空手道比赛,邮件发多了她嫌我烦怎么办?打扰了比赛准备输了怎么办?”

“……难道我看着就像没事干的人吗?”

“可我们之前不一直是拿邮件交流的吗?”铃木园子痛心疾首:“铃木总二郎先生,我之前曾经在一天之内收到你十二张自拍,这会儿才定下婚约你就没有耐心了,我们接下来还要相处的大半辈子可怎么办哟!”

说完还假模假样哭了两声。

西门被她唱作俱佳的玩笑问的一愣,接着便突然挂掉了电话。

其实不是邮件变多了,而是他的心态变坏了。

按照西门总二郎的初衷,他和铃木之间单看情感能力,明显是他强她弱,何况入赘这种事,他做包容的一方也无可厚非,哪怕相处中时常被她的逻辑带跑,但西门总体上还是迁就者。

但摊牌之后——或者说在铃木小姐一记直球打晕了他之后——西门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正是因为他足够敏锐且经验丰富,对方的每一点或好或坏的反应,都会直接对他的思想行为造成影响,而那位铃木小姐,她完全就是“竹无心则不伤”的典范。

因为一无所知,所以“一无所知”。

又过了大半个月,西门总二郎的心态如何不好深究,但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和过去一般无二了,铃木园子蹲到大学生们都放假了,还是没蹲找心上人,同样垂头丧气的回了家。

事实上,西门总二郎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她能通过那团马赛克找到个真人。

“其实也不能算是没找着,”她萎靡不振的摊在沙发上:“除了大学城内的四所学校,拍电影的那段时间里,还有其他县的几个高中来这里做参观旅行,不过那是自愿行为,好几个学校掺在一起,校方也没有准确的名单,参观大巴一走——”

园子用手指比划出了一只小鸟:“他也就跟着飞走啦。”

确定婚约事实后两个人就搬到了一起,每天起早贪黑学习做作业的西门总二郎住楼下,主要活动区是个三面墙壁都排满了书的多媒体工作室,而闲来无事吃吃喝喝打游戏的铃木园子住楼上,主要活动区域……

她没有主要活动区域,她高兴起来根本不着家。

到了晚饭时间,铃木园子还是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西门总二郎眯起眼睛看了她半天,只觉得她的思路简直匪夷所思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一个连长相都不知道的人,至于这么难过吗?”

“当然至于。”

她有气无力的啧了一声:“这就像看了全本的侦探小说,结果最后一页揭露凶手名字的部分被扯掉了,因为错过才会念念不忘,因为念念不忘所以心里越来越痒痒……”

重点不是那有多好,而是莫名其妙的“错过”了。

“算了,痒痒的受不了了,”铃木园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豪迈的一挥手:“我去洗个澡缓解一下,你学习愉快!”

然后她噔噔噔噔就上楼了。

错过啊……

西门总二郎转着手上的笔,突然长长的舒了口气,西门不知道日向更离开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不过她说的也对,这个年纪哪有那么多生离死别的爱恨,之所以念念不忘,果然大都还是因为无疾而终,连个结果都没有的缘故吧。

无疾而终这种事,连追究都找不到头绪,而在正式同铃木家订婚前夕,事情再次出现了神一样的转折。

西门总二郎他哥,也就是西门家的下一代继承人西门胜一郎先生,因为各种这样那样的理由突然放飞自我,留书一封后出走了。

原因未知,时间未知,目的地未知。

至于还回不回来……

他回不回来不重要了,西门家的老先生被气的血压上头,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把他逐出了家门。

【你以后都不用回来了!】

于是西门总二郎,也就是一年后会改姓铃木总二郎的二子,突然成了西门家有、且唯一有的儿子。

就如同被不孕不育报告单突然砸中的园子一样,亲哥出走之后的西门总二郎,突然就成了西门家的继承人——都成独生子了,还入的哪门子赘!

于是婚约必须作废。

后面这小半年西门为铃木家做的课程准备没白费,他一回家正好用上,上下衔接没见半点卡顿,只剩浪费了一年光阴的铃木家,不得不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再次殷殷切切的寻觅起了上门女婿的身影。

出了这种事只能说是遗憾,两家倒不至于反目成仇,搬行李的时候,铃木园子伤春悲秋的靠在窗前看落叶,西门总二郎心里闪过《山上宗二记》里,千休利的弟子提起的“一期一会”的说法,突然有种微妙的好笑感。

所以说他纠结有什么用呢,不止另一个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过,只要命运随便开个玩笑,他的人生就完全拐到另一个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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