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虽然年轻,且衣衫破旧,但他身材高大魁梧,巍然如岳,站在玄慈方丈正前方,气势之壮,压得少林寺群僧黯淡无光。
随着话音坠地,一时之间,竟无人开口。
片刻后,玄苦大师站在玄慈方丈后面,轻轻地念了一句佛号。
玄慈方丈神色端严,态度慈和,跟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既有业因,便有业果。乔施主已从旁人口中知晓二十年前雁门关之事,又何须来问?”
“这么说,方丈承认我乃契丹人萧远山之子?”乔峰问道。
少林僧众登时哗然一片,看向乔峰的目光充满了惊异、恐惧、厌恶种种情绪,玄慈方丈却如平时,慈祥安静,缓缓地点了点头,“不错。”
乔峰悲愤地道:“既然如此,尔等为何害我?”
玄慈方丈惊异地道:“乔施主何出此言?”
乔峰大步上前,朗声道:“你们得知契丹武士南下抢夺少林寺武功秘籍,从而半路截杀,以当时的情况和两国对峙的关系来讲,你们的举动并不为错,我也不来怪你们。可是,你们行动前只信他人之言而不加以调查,截杀时见到妇孺相随便该知道事情有异,可你们仍然动手,事后明知错杀无辜却隐瞒己行,将我寄养农家并请玄苦师父授我武功,汪剑通恩师又对我视如己出,我感激你们没有将我斩草除根,可你们让我陷入两难之境,简直其心可诛!”
玄慈方丈忍不住皱眉,道:“乔施主,老衲铸成大错,已然无法挽回,然而我等并无谋害施主之心,无论是玄苦师弟还是汪帮主都视你若亲生。”
刀白凤突然道:“老和尚,若如你所说,你们为何任由汪剑通让乔峰将契丹人视若仇敌?玄苦大师传授乔峰武功也便罢了,省得他受旁人之欺,可汪剑通为何收十六岁的乔峰为徒?玄苦大师不是已经传授乔峰一身少林武功了么?难道汪剑通的武功强过少林七十二绝技?”
说到这里,她冷笑几声,继续道:“乔峰不知自己的身世,一直以和契丹人对立的宋人自居,拜入汪剑通门下后,一心一意地想驱除契丹胡虏,让百姓安居乐业,侠肝义胆,举世皆知,可你们呢?你们明知乔峰是契丹人,却让他数次出关,手染族人之血,倘或死在乔峰手中的契丹人中有一人是他亲人,你们让他得知真相后情何以堪?萧远山武功高强,手下武士众多,其姓乃辽国后族,我说他是契丹贵族,你们不会想不到吧?”
乔峰此时的悲愤,亦是源自如此。
段延庆默默地任她说完,然后接口道:“或许有人就是打这般的主意,让乔大侠以契丹人身份习得一身武功转而对付契丹人,对于宋人来讲,何等解气。”
刀白凤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若是阴谋论,段延庆这番话说到了点子上,可是看过原著的刀白凤知道,这帮子武人好像真没这个脑子,不过汪剑通半路收乔峰为徒倒是有点让人想不通。
玄慈方丈的目光落在段延庆和刀白凤身上,“敢问两位施主尊姓大名?”
因为名帖没有递上去,加上段延庆和刀白凤最近才和乔峰相识,不曾扬名江湖,玄慈方丈不知他们二人的来历,故有此问。
刀白凤冲他一笑,脆生生地道:“难道我们之前的声音没有传到你们耳中么?即使你转移话题,我也可以回答你,我们就是代替叶二娘给你传信的人哪,你和叶二娘十四年前生下来的儿子有下落了,玄慈方丈,你不用再为此日夜悬心,你高兴么?”
这番言语可比乔峰身世来得轰动,哪怕她传音时已经说过了。
所有少林僧众哗然一片,所有的目光都看向玄慈方丈,在惊异、恐惧和厌恶的基础上,又多了一些失望、鄙视、痛心等说不出的神色。
玄慈方丈仍无半分失态,低声宣了一声佛号,道:“今闻女施主之言,得知小儿仍存于世,老衲心中确如块石落地。然而,老衲犯下佛门大戒,有玷少林千年清誉。玄寂师弟,依本寺戒律,该当如何惩处?”
玄寂半日没有回答。
玄慈方丈又问了一遍,玄寂答道:“当受一百棍。”
玄慈方丈道:“自古以来,任何门派帮会,宗族寺院,难免有不肖弟子,清名令誉之保全,不在求永远无人犯规,而求事事按律惩处。玄慈身为方丈,犯此淫戒,当罪刑加倍。”
说罢,面向少林寺方向跪伏在地,自行褪去僧袍,露出脊背。
执法僧并未跟来,其余僧人不由得看向玄寂,后者忍不住叫了一声方丈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