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撤下饭桌,端上茶。师爷喝了一碗,说:“天不早了,该走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认识你们很高兴,谢谢大妹子的热情招待。这三块大洋是刘家给的,算是我交饭钱了,走了,你们也该歇了。”
“这哪能行呢?给我们办事还没给你钱呢,哪能要你的钱呢?这也太看不起妹子啦,快收起来,我心不忍。这么晚了,大哥就别走了,要是看得起妹子,就住这,老妹孝敬您。大哥是爽快人,走南闯北的不容易,孤单哪,这个我懂,还请大哥给妹子这点面子。”姜寡妇死死地抓住师爷,把钱塞回他腰里,还有意无意地失态。
师爷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也不急眼,只是说:“大妹子的好意我领了,徒儿年纪还小,我不能把他引向邪路,我们去大车店住,这就告辞了。”
“大哥,让这小兄弟跟我住,有那老东西隔着,我不能咋地他。让她们姐俩住一屋,你一个人住一屋,啥事也没有,天都这么晚了,又喝了这么多酒,你们走我不放心,显得大妹子太不近情理了,不懂规矩。大哥你看这样行吧?”姜寡妇一边拦住师爷,一边告诉那老男人:“去,打点水,让二位爷洗洗,早点歇着。”
“不行,我说走就走。这三块大洋你先拿着,算是我交的定钱,明个我还有事求你们办,你们要是肯帮忙就收着,明天一早吃完饭我就来,大家今晚早点睡觉,别误了明天的事。”师爷说完就往外走。
“不知大哥想让我办啥事?事倒是可以帮着大哥办,但钱不能收。”姜寡妇坚持说。
“那好,钱我先拿着,啥事明天再说,告辞了!”师爷再也不听她们的挽留,领着海子走出屋,跟这一家人告别,径直去大车店投宿。
海子觉得师爷还像有些喝多了,急忙上前扶着他。
“没事,我清醒着哪。男人要有定力,遇事多想想。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看准了就出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江湖险恶,处处提防。”师爷边走边说。海子却有些听不明白,师父说的这是酒话,可又不像,又不好意思追问。
“你这一年多的功夫有了大大长进,也学会了动脑子,可以单独办事了,明天咱俩分开,你去江北,我去哈尔滨南边,分头去找夫人。”
“我一个人恐怕不行,这么大的事我要是办砸了,后悔都来不及。再说怎么就能断定夫人就在哈尔滨城外附近?”海子胆怯地说。
“从身手上看,像是张家三虎所为,可连刘栓住都不知道这事,说明他们干得非常秘密。我就想不明白,他们是图钱,还是想扬名立万?都不像。就算不是他们干的,也要栽赃在他们头上,我不是让他们跑了吗。他们的窝底都在哈尔滨附近的小屯子里,所以说夫人最有可能被藏在那里。刘栓柱这一去报信,他们肯定撒丫子。剩下的窝底、邪岔子不知咋办,且提心吊胆,很容易解救。江北的江套子路断人稀,很容易藏人,夫人最有可能在那里。”师爷不紧不慢地说,也不看海子,似乎不是对海子说话。
海子的心不禁一颤,难道师爷知道什么?可嘴上却说:“要是这样,我们一起先去江北吧,找不着咱们再去哈尔滨南边去找。”
“我只是猜测,南北都有可能。南边的屯子多,又乱又杂,北边的还好找些。我怕夜长梦多,怕夫人趁着看管松,自己行动,那样有危险,所以我们得分开,快点去找。”
“那一个人恐怕也不行。”
“人是带少了,可带多了也碍事。明天让姜大美的两个姑娘跟咱俩去,让他老头去帮咱们找两个窝底过来。她们道路熟,女人又好套话,容易接近人。咱们就是去先熟悉熟悉道,找着了让她们回来报信,咱们留下看着,见机行事,等窝底来了一起解救。找不着等窝底来了再一起去找。你去找时多留点神,特别是那些边角旮旯、没道背人的小屯子,要细细地打听。这是你的好机会,又是事关夫人的大事,要格外慎重。我估摸着你的好运快到了,夫人也不会出啥大事,都正在大运头上。”师爷看来是没少喝,一路上说了许多话,但海子总感觉得师爷话里有话,又不便细问,只是点头应付着师父。
第二天一大早,师爷又领着海子来到了姜寡妇家,对姜寡妇说:“我们爷俩想在这哈尔滨附近的村子里找个人,你们在这住这么多年了,这附近的屯子都熟悉,带我们各个屯子走走,帮打听打听。”
“找啥人呢?道我们都熟悉,忙我们也能帮,你就说咋找吧?”姜寡妇依然很热情,表示尽量帮忙。
“一个人领我徒弟从哈尔滨城北边找,一人领我从城南边去找,还得有一个人去给我亲戚送个信,让他赶车来接我,我要是没回来就让他去大车店等我。找人恐怕一天转不完,还得在外边住一宿,但找着找不着第二天黑天都得回来。这三块大洋算我给你们的工钱,如果能找着人,我还有重谢。你看这样行吗?”师爷提出要求,但没说找什么人。
“行。让云红跟先生去,让小花跟你徒弟去,让那老东西去送信。我走不动,家也离不开,就在家等你们。你们两个路上要好好照顾我姑娘,别让她们受委屈。”姜寡妇这回没再客气,接过了师爷手中的钱,笑眯眯地打发老男人和两个姑娘上路。
师爷对海子和送信的男人又仔细地交待了一番,就各自分手,离开了刘家窝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