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萍捂在被窝里可能也实在难受,她坐起身,索性抱起被褥到地上去睡。
“我妈这是给喝的啥药?睡不着,太折腾人!”银萍气喘嘘嘘、声音颤抖,一边铺被褥一边小声嘟囔。
这一夜,两人根本没睡,一直到快要亮天了,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早晨很晚才起床,花妈妈让人煮了点粥,还煮了几个鸡蛋,三人吃完,各自忙去了。到了响午,三个人陆续回来,互相说说自己所办事的情况。
“快吃饭吧,过响咱三个都去收拾房子,再叫两个工夫,用不了半天咱就能收拾完,咱不能老在这旅店住,不方便,听说还经常查店。”花妈妈说。
三人吃完饭,结了房钱,就去花妈妈新买的房子。
这是一个三间房的院落,跟附近的院子没啥区别,只是把仓房一溜地盖在了前边,可能是东西两边没有地方的缘故,走近院子前,看不见院子里的情况,连主房都看不见。主人虽然搬走了,但房子保持得还很完好,搬进来就可以住人。
“一会我叫的俩工夫就来,头晌定好的,是卖房的人家帮忙定的。这家人刚搬走,就留一个老头在这看房,也没搬多远,听说在前边不远处买了一个更宽敞的房子,就把这个房子卖了,不贵,才五十大洋。这年头,谁还有钱买房子呀?不好出手。你们看这房子还行吧,七成新,咱不用咋收拾。”花妈妈领二人边各处看、边介绍,一脸高兴的样子。这时,花妈妈请的两个帮工也来了,相互介绍认识了一下,花妈妈给每个人分派了活计。
“张老大,你跟我姑爷在家收拾房子,我领我姑娘和老钱上街置办点东西,得过日子呀!”花妈妈说完,领着银萍就走出院子,老钱拉个小推车跟在后面。
于成龙领着张老大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唠嗑,可脑袋依然是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
“你们是从哪搬来的?”张老大关心地问。
“汤旺河。”于成龙边回答边观察张老大,发现这人很愿唠嗑。
“咋搬这来了呢?”
“那边地让官家收去了,没办法搬到这来了,想做点小买卖过日子。”
“这房子多少钱买的?”
“五十大洋。”
“买贵了,搬走这家在二道街那买的房,比这强多了,才花五十大洋。不过也行,现在钱都毛了。”
“张大哥家在这住多少年了?”
“我那能在这城里住得起呀,家离这十几里地呢,在小东山住。家里也没地,就靠我在这打零工活着,不过我有良民证,是县城的,出入方便,很好办的,找个人担保就行。”张老大说着从怀里掏出来让于成龙看。
于成龙接过来仔细看,见表面有‘居住证明书’五个大字,内里有本人照片,盖有‘江源警察署’的大方红印章,后边的页面则是旅行印证的空白页。于成龙把良民证还给张老大,笑着问:“大哥这不也算城里人吗,对县城一定很熟悉啦,听说这的警察暑可邪乎了,老抓人!”
“那是别人瞎说。咱这警署署长跟我是一家子,叫张阔海,早先是东北军的一个团长,没跑出去,听说也跟日本人打了几仗,没打过,就投诚了。他带的那些兵没再让他带,就给了他一个署长的官,这算给他面子了,别的警署都是日本人当署长。手下的有一半是他原来的部下,对老百姓还算可以。不过他得听特高课的,咱这地方有不少日本人设的重要地方,所以有特高课,他们可邪乎啦!不少事都是特高课让干的,张署长他们跟着背黑锅。”张老大说到这,觉得有些说多了,于是改口:“你是新来的,我告诉你,出去可不能瞎说。”
“听大哥的话,也是个敞快人,我嘴严,本份人。咱这地方有啥重要地方,日本人设特高课?真是闲的。”于成龙说。
“那可不是,咱这有日本人的军火库、军马场、粮食库、监牢,还有日本人设的码头,专门转运他们抢来的东西,还不重要?”张老大回答。
“我说咋那么皇军呢!”
“多啥多,都是唬人的,我整年在这打零工还不知道,都算上也不过几十人。他们整天换防,白天列队出去,转一圈,晌午又转回来,下晌出去再转一圈,黑天再回来,就这样来回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多少人呢,我可看出来了。就这么转,也不嫌累。”
两人边干活边唠嗑,房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又来到院子里,收拾院子和仓房。这时老钱自个拉着一车东西回来了,三人一起卸完车,老钱又拉着空车走了。就这样连吃的、用的、烧的,老钱来回拉了三趟,最后一趟花妈妈和银萍才跟回来,几个人安顿好天也黑了,付了工钱,把张老大和老钱打发走,花妈妈和银萍就连忙生火做饭。
于成龙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心事,脑袋乱哄哄的。他对昨天晚上的事仍然心有余悸,心想以后要防着点,花妈妈这人心眼太多。他觉银萍确实是个好姑娘,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她,虽然是名义夫妻,可也有可能毁了她后半生。他打算将来回到山里以后,一定把事情跟总帅、三姨和花妈妈讲清楚,帮助银萍找一个称心的丈夫。
外屋传来了花妈妈和银萍的低声说话声,虽然听的不甚真切,但似乎跟他有关。于成龙突然觉得对不起梦露,特别是对不起媳妇凤英,也对不起银萍,扮什么假夫妻呢?真后悔!光复军刚刚建立,寸功未见,怎么就这样大意呢?自己来干什么来了,正事还没办,假夫妻倒装的挺像,思来想去,还是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不行,这事得和花妈妈、银萍说清楚。但转念一想,就算银萍能理解,花妈妈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答应的,还有三姨、总帅,真不知他们是咋想的?可男人要有担当,既然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这以后真的要保护好银萍,这次就让她先陪花妈妈留下吧,山里太苦,以后再找机会慢慢劝说她们吧。想到这,心里稍许得到些安慰。
躺在炕上,听见外屋做饭的声音,于成龙真有了家的感觉。想到家,他真的很想凤英,更惦记妈妈和全家,不知家里现在怎么样了?知道他的消息吗?于成龙昏昏沉沉地乱想一气。
“想啥呢,快起来吧,歇一会咱们还得去办事。给你水,洗洗咱好吃饭。”银萍端来水,让于成龙洗脸。
于成龙爬起来,长叹了一口气,也不说什么,就默默地洗完脸,到花妈妈的屋里吃饭,席间也不愿意多说话。花妈妈和银萍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菜,他也不客气,只是呆呆的傻笑。银萍虽然也是笑呵呵地吃饭唠嗑,可也透露出一丝尴尬。
花妈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看着两人虽然也很亲热,但还是不像新婚夫妻。可她也不去说破,暗暗琢磨办法,心里坚定想,早晚得让这对年轻人按照自己的路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