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安得双全法（三）

2016-01-07 作者： 崔老三

世间安得双全法（三）

其实，龙霁月只是将白绫当做一个倾诉者，他爱的乃是菩提寺外那个凄艳绝美的木槿花妖。

早在纤小玉遇到七苦之前，龙霁月就已经认识了她。那个时候，纤小玉还不曾得到人类的形态，虽有百年妖力，却只能凝作一个虚幻透明的影像，常常会吓坏了过往的行人，而龙霁月便是在一个皓月皎洁的夜晚见到了这样的纤小玉。

所谓月下美人，大概再也不会如这只木槿花妖般不经意的勾引人心了。青湖色的纱裙，幕瀑一样的长发，于那细柔流淌的微风中旋绕兜转，她在跳舞，踮起的脚尖落在木槿花未放的苞蕾上，一步一花开，刹那间馨香四溢，温暖了整个秋夜，龙霁月为自己倾一盏茶，席地坐在木槿花下，眼不动但心已动。

后来，菩提寺来了一个小和尚，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但纤小玉喜欢他。

这大概就是佛语所言的“孽障”吧！

所以，当龙霁月告诉白绫这段往事的时候，被嘴里还塞着肉食的女孩子口齿不清的嘲弄了一番，她说：“伊既无心你便休，这世上哪有情结是解不开的？”

龙霁月摇头轻笑，不敢苟同，他只道白绫不曾爱过，因此不知道“放不下”才是七苦之源。

那时的龙霁月在密林火光中，飘渺沉静，点波不兴，他一双瞳眸藏了脉脉深情，不招摇不显眼，甚至带着些许的悲伤和心甘情愿，可那时的龙霁月显得万分美好，太过温柔。

白绫愣住了，仿佛害怕自己沉沦般挠了挠头，嘴里说着不懂却整个人向后倒去，她说：“睡觉睡觉，明日愁来明日愁！”

到了观剑大会的第二天，众人起的一个比一个早，更有甚者半夜三更就外出打水梳洗完毕，生怕错过了早餐时间。

“……这大概是被饿醒的吧？”白绫对着水镜绑头发，她身边站着的男人刚打完晨架，此刻仍然不失优雅的摇着新折扇。

“发带，谢谢。”白绫拿眼瞟了瞟清珣手边的红色长带，示意他递过来。清珣长叹一口气，心想自己堂堂妖界之主，何时受到过这般冷淡待遇，可惜他虽是不情不愿，身体的反应却终究快了思维一步，等他回过神来，白绫已经自他手中接过了发带。

无奈之下，清珣只好以扇遮面，只留得一双惑人的眸子，盯着白绫酸溜溜地瞧。

“你昨晚与那水蛇单独在一起过了一夜？”

“是啊。”

“……你都没跟我这般亲密过……”

“……”白绫沉默了一下，而后笑的明媚而动人，脸上一对明眸睩目都弯作月牙模样，她说：“妖王，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不喜欢你呢？”

白绫凉薄的自石化的男子身边走开，思量着应该还赶得及在和尚们做完早课后捞碗稀粥来喝喝。

而此刻的清珣清晰的听见了自己胸腔里有东西破碎的声音。

入了斋房，白绫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见房内原本青素的墙壁上挂着两幅图像，画的俱是妖娆绝色的女子，衣裳半裹，媚眼如丝，竟似要活着走出来了一般。她们的身后，一个血雾朦胧，白骨累累，一个青萝蔓蔓，草长莺飞，极致的对比呈现出极致的美丽，于这朴素无物的斋房里勾魂摄魄的展开。

白绫身为云中城主的首徒，见过的神魔妖物也不在少数，却从不知道这世间有两幅如此精致华美的图卷，一面修罗，一面慈悲，人不动念则万物无声，但若贪赏就会落得万劫不复。

“佛家真是严苛啊！”白绫叹息，她周遭的人或痴笑或流泪，都默立不动，就像坠入了一场无止无休的幻梦，醒不过来也不想醒来。

龙霁月与那黑衣人几乎与白绫前后脚入得斋房，片刻之后也看出了端倪，龙霁月自是触了那张勾风带暖的图画，而那神秘的黑衣人却想也不想只盯着夜叉修罗满卷血海细瞧。

白绫低头浅笑，却是一手拂过杀戮场一手探入三月春，两幅画如石入静潭，漾开层层波涛，一点一点侵入白绫的心神。

“唉，可惜这世间大部分美好的事物都是要人命的。”

待到所有人都陷入诡画中后，黄衫青袄的七苦和尚却推门而入，他盘腿坐于画像下，念一段佛经，声音轻渺，魔障丛生。

而此时，清珣正静静的倚在斋房外的门框上，他的面前，跪着一个影卫，蒙头盖脸，恭敬的等待着自己君主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