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集是个二百多户的大村,村里住户大半姓王。
村子坐落在昆吾山北四五里的泊地上,村西北是一大片芦溏,溏大水深,冬去春来芦芽嫩绿,野鸭飞鸟起落,夏季野生荷花含苞待放,蜻蜓点水,蝴蝶忙碌。
秋风来了,莲子饱满芦叶金黄,冬天的雪,冰封芦溏,半大不小调皮的男娃,经常跑到这里溜冰打陀螺。
芦溏伴随着四季分明的春夏秋冬,从白天的太阳升起到夜间的日月星辰闪烁,芦溏没有掀起多大的波也没有引起世人的瞩目,年复一年就这样一直沉默。
王家集身后的昆吾山,如今已被大雪覆盖,阳光下的崇山峻岭透着刺眼的白。一山连着一山看不到尽头,一脉挨着一脉不知那脉的后面还有没有人家。
山上的树、山上凸起的石,在雪的装扮下,远远望去,有的像云,有的像只猴子蹲在那里,有的伫立在那像望夫归的女神......。风一吹再看这景,只要你放开你的想象,展现在你眼前的就是一幅千姿百态活的画面。
昆吾山的半坡根部是宽阔的龙湖,湖水碧波荡漾,山上有两条山涧溪流,常年不息的流入龙湖,湖里鱼虾蟹鳖丰富,湖面飞禽起落,昆吾山山清水秀,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王家集身后这片延绵的山,靠村子这面,大部分都是王进财家的山峦。山上的每棵树每棵草都与庄户人无缘,只能望山兴叹。
现在周玉华叫大贵到东家借松树杆子,到头来拿什么还,还不是折成给老东家打工的钱?王大贵前账还没清,这又要背新债,这短打工成了长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他能不打怵心颤吗?一时觉得眼前发黑,心痛的病又犯了。
日子过得再难,房子也不能露顶夜里看星星,冰天雪地就更耽误不得。
周玉华看着王大贵一直蹲在那闷头抽烟,心里一肚子气又不敢发火,她怕呀,怕王大贵再发病。
王大贵急火攻心,含着烟袋闭上眼睛还是觉得天昏地转,他嘶拉了一口烟,呛的‘咳咳’几声,从心中涌出一口咸‘噗噗’喷了出来,两口鲜血洒地,他身子一软往前一跪,顺势窝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正站在那发愁的周玉华,看到丈夫突然倒地,她着急的几步跳到跟前,扶起大贵搂在怀里,凄然的哭喊道:“大贵大贵,你这是怎么啦,你不要吓我,孩子他爹呀,你可不能倒下,你要是有个好歹,你叫我一个女人可怎么领着孩子过呀,呜呜呜,大贵,呜呜......你睁开眼看看,你快睁眼那大贵,呜呜呜......。”
一阵阵呼唤,一声声哭泣,昏沉中的大贵就像在梦里,听到远远地呼唤声,他想睁开眼,可眼皮子发紧就是睁不开。他想大声喊叫,可嗓子撕破就是发不出声。
周玉华看着脸色发青的丈夫皱了一下眉头,她赶紧禁住哭声,贴近大贵的耳边轻轻的呼唤“大贵、大贵,我知道你太累了,你睁开眼咱到炕上躺着好不好?大贵听话,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和我,我......。”
这时的王大贵好像从昏迷中有了感觉,脸色慢慢的出现了血色,他突然地挺了一下上半身,像是费了好大劲吐出了一口气,眼睛慢慢的咧开一条缝,看到妻子把他搂在怀里,眼角流出泪来,嘴张了几张,只听喉咙里咕噜出声却听不清。
周玉华一看大贵醒过来了,赶紧收住泪,揪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点。
她轻声说道:“孩子他爹,来,你要是有劲儿就帮我一下忙,我扶你上炕躺着。哎呀我的妈呀,你可不知道,你刚才闹这一出,差点没把我吓死,来来,上炕啰。”
周玉华看躺在炕上的大贵喘气匀溜了一点,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她真后悔,自己千躲避万躲避,陪着小心说话,丈夫还是旧病复发,差点......,嗨。
王大贵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得了心痛的病,一有点不顺心的事儿就心痛,随着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多,生活过得越来越苦,他的心痛病时常发作。
周玉华嫁到王家后,知道丈夫有病,越发不敢随意的对大贵发脾气,哪怕是有些牢骚也都憋在肚子里,就这样怕来怕去大贵还是犯了病,还比以前哪次都重。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揪的很紧,就怕......,嗨,这苦命的女人,她都不敢往下想。
大贵在炕上躺了一阵儿,觉得自己太无能又窝囊,身子骨又不争气,躺在炕上听外面寒风扑窗,家里的屋顶塌了个大窟窿,他再也躺不住,犟着坐起来就往炕沿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