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张梁听了,心中火烧一般愤恨,可又无可奈何,张角当即出声安慰道:“二弟先安心养伤,咱们有了这只鹿,够我们吃好几天的了,大哥现在上山,给你找些药草来。”
张梁一听,说:“我也去!”
“去个屁!”张角一巴掌拍在张梁的脑袋上,“你走了谁照顾你二哥!”
张角去山中采来了草药糊在张宝的伤口上,张梁这几天专门走些险峻的怪峰险山,好多次九死一生才找到了一只只野兽,全都扛回了家中给张宝补身子。
过了有小半年,张宝终于恢复,下床行走与常人无异,只是没有好的环境让他留下了不少暗伤后遗,不过张宝也没有在意,在这乱世中能保持这一身臭皮囊不死已是万幸。
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世道愈发难过,天时俞差,人命俞贱,像巨鹿郡这样的情况不过是万千郡县中普通的一处,张角三兄弟的早遇也不过是每日都在各地发生的缩影。
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首歌谣:“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刹那间传遍了整片神州,每一个饥寒交迫饱受奴役的人都学会了这首简单的歌谣,每一个凄风冷月的夜里,不住的唱着,不能睡去。
张角走了大运了,郡中大户赵员外家的一个小妾生病,城内遍寻名医都治不好,出金五十张榜寻医,张角看了症状正好是那本医书上曾经见过的病症,立刻揭榜救治,谢绝了员外要将他收做家中专门医师的邀请,领了五十金,在集市中买了两石粮食运回了家。
张宝和张梁围着两石的米粮欢呼雀跃,可是张角却闷闷不乐。
当晚,张角三人煮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米粥,里面还加了之前剩下的肉糜,绝对是这些年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张角三人迫不及待地抓起饭碗,被烫得嘴上起了泡也不管不顾,一顿狼吐虎咽,吃着吃着,张角顿了一下,看着锅里的米粥和其他两个兄弟欢快的样子,鼻子一酸,热泪立刻充盈了眼眶,两滴豆大的泪珠坠落,嚎啕大哭。
张宝张梁当时就慌了,连忙问:“大哥,怎么了?咱们现在有这么多粮食呢!”
张角强忍住了泪水,看着两个兄弟,“今天我进张员外的家中,你们知道里面是什么一个景象吗?”
张宝张梁摇摇头。
“我进去的时候,粮车队刚刚进入大院,一车一车向下卸着粮食,听他们说这样的车队每天要来三次,一次至少万石。三万石粮食啊!一天的粮食就够这整个巨鹿郡的人吃一个月!”
“再往里走,山珍海味堆积如山!员外府里的人从来就不关心这些吃食,里面的少男整天吵着闹着要新的玩具,少女整天对着镜子里脸上的青春痘愁眉苦脸。”
“进到大厅里的时候,张员外和家人刚刚吃完饭,让我随他进偏厅谈论病情。”张角有些自嘲地说,“你们知道吗?我看着他们满桌的剩下的食物,心中居然有一种要扑上去吃完的冲动!”
他的声音渐渐激动,身体也跟着不住颤抖。
“他们吃不完的食物全部扔进了臭泥里,就连养的狗都不吃!可是我进门前街上就又一个人饿死!”
“他们发现菜里有一根头发丝就会把整盘菜扔掉!可是我们在山中挖草根的时候哪怕狼粪也要敲开看看里面有没有没消化的草料。”
张角越说越激愤,脖子上的血管喷张,面红耳赤。
“我还在那里看见了之前被收进去的人,他们带上镣铐,脸上烙了烙印,被人拿着皮鞭抽打着搬运比自己还要重的石块!”
张角闭上嘴,唇角不住地颤抖,声音带着愤怒和委屈地再次开口。
“你看看咱们这群人活成了什么样子啊!”
“多少次为了一口塞牙缝都不够的饭,命都搭上还有人抢不到,可是人家就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坐着,米面都快发霉了也不管,腐烂的粮食全部堆起来烧掉!”
“迫于生计,为了活命加入他的手下,结果被拿去当作狗使唤,当作工具来用!”
“我等生来自由身,谁敢高高在上。”
“凭什么!”
“凭什么!!!”
张角向着天公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完了这些话,随后也只能缓缓地坐下,酸着鼻子擦掉了眼角的泪水,招呼着两个同样泪流满面的兄弟,静静地一口口拔着碗里早已冷透的粥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