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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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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2016-03-08 作者: 双面人

32第三十二章

宝钗世故圆滑,精明果断,有探春之才,却无凤姐之狠,在贾府中广结善缘,好评如潮,远比凤姐适合做个管家奶奶,若不是滴翠亭一事和人性冷漠的一面,雪雁很欣赏她这样的女子,有心计算不得什么坏事,人生在世,谁不为自己打算呢?凤姐有手段,探春有心计,只是嫁祸他人和漠视人命,尤其是嫁祸一个本就处境艰难的女子,这就是涉及到人品了。

除了这两点让人诟病以外,宝钗样样都出色,没有家世门第的宝玉未必配得上她。

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除了宝玉和黛玉以外,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没有这种志向,在这个时代,宝钗无论身处何地,遇到怎样的打击,以她本性见识,一定能过得很好。

生日宴上宝钗按着贾母的喜好点热闹的戏和甜烂的食物,这也是尊老的一种表现,说她虚伪,当然,其中肯定有一点奉承的味道,毕竟是贾母做的东道,雪雁自己如果在老人跟前,也会这么做,不会全部都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说她深受封建社会的毒害,可是她也看过西厢记一类的杂书,她也能吟诗作赋,她还给宝玉绣过鸳鸯,这些举止都明确流露出与世俗教条不符的热情,并没有一味被压抑被熄灭。

她劝谏宝玉,并热衷于世俗经济,雪雁觉得按着正常的态度来看,她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男人读书就是明理辅国,若是不能,倒不如耕种买卖。她也许渴求嫁得高门,也许渴求做个官太太,但真的不是一味去求什么高官厚禄,做那国贼禄巩流,她说的是明理、辅国,这的确是正事,哪怕就在后世几百年的现代社会,辅国治民难道不是正事吗?

曹公自叹,自己连闺阁女子亦有所不及,何尝不是明写宝玉不如?

有人说,曹公赞扬宝玉为人处事的态度,但是开篇很明确,是因为年少无知,生活荒唐,虚度时光,作践绫罗,所以到了晚年十分后悔,加上自己见识不如女子,遂为女子作传。

雪雁是黛玉的丫鬟,对于宝钗总有一分敌意,撇开这个不谈,她倒也不厌恶宝钗到十分,到底宝钗也是个薄命女子,虽然有哥哥,却不如没有;虽然有百万之富,却已经渐亦消耗;虽然有母亲,却认定了和尚道士的话,导致宝钗的心思一直都在金玉良缘上。

只听宝钗向黛玉道:“上个月宝玉烫伤了脸,妹妹可知道?若是知道,怎么不回来?”

黛玉闻言一呆,忙问道:“几时的事情?怎么不传个消息给我?二哥哥既伤着了,我纵然在别人家,也该回来探望才是。知道的说没传消息给我,不知道的还当我冷情冷心,连表哥受了伤都不回来,只顾着贪玩。”说完,面上已是十分羞愧之色。

雪雁亦是吃了一惊,她就说自己怎么有事情忘记了似的,原来黛玉住在桑家的时候,荣国府里正发生了宝玉受伤,并和凤姐被魇之事!

赵姨娘真是心狠手辣,不过是嫉恨二字,竟下此狠手。

贾母看了宝钗一眼,低垂着眼睛,和蔼地安抚黛玉,道:“桑家好容易接你过去一趟,如何能拿府里的事情去打搅你?是我不叫人告诉你的,你很不必自责。”

其实当初贾母打发人去告诉黛玉了,想接黛玉回来,不想途中出了事故,竟未能传达。

宝玉在一旁也笑道:“正是,正是,我如今都大好了,妹妹不必担心。”随即又笑道:“我倒盼着妹妹不知道,这样妹妹就不必担心了。”

黛玉对他虽无情愫,到底视作亲兄,听到这些言语,见他如此体贴,亦有三分感动,忙问道:“到底伤到哪里了?吃的药苦不苦?敷的药好不好?几日才好?可曾留了疤痕?”

坐在下面的探春听了,眼眶一红,缓缓低下头去。虽说当初宝玉对贾母说是自己烫伤的,可是王夫人房里的事情如何瞒得过人?因此探春很快就知道自己的弟弟是罪魁祸首。

见黛玉对自己一片关怀,一双眼睛满是担忧,宝玉顿时通身舒泰,心甜如蜜,轻飘飘地几乎飞将起来,半日才静下心,摆手道:“不过就是我不小心打翻了蜡烛,脸上烫出一溜火泡,敷过药早已好了,连一点疤痕都不曾留下。”说着将脸凑到黛玉跟前让她看。

黛玉瞅了两眼,果然平滑如初,看罢,她便略略往贾母身上靠了靠。

贾母揽着她在怀里,嗔宝玉道:“你这孩子,别吓着你妹妹!”两个嬷嬷在一旁看着,贾母再宠爱宝玉,也不能由着宝玉在外人跟前失了礼数。贾母之所以疼爱宝玉,不为别的,便是宝玉不管在家里如何淘气,面对外人礼数一丝不差,甚至比大人还强。

贾宝玉听了,只得坐回原处。

宝钗叹道:“那日宝玉才吓人呢,和凤丫头一并喊打喊杀的,又嚷着头痛,真真是吓得阖府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亏得来了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只持着通灵宝玉念诵了一番,叫人将两人抬到姨妈房里,除了亲身妻母外不见阴人,竟渐渐好了起来。”

黛玉听了,不觉目露奇异之色。

贾母道:“什么和尚道士?救人本就是他们的慈悲。”

黛玉笑道:“还是外祖母看得透,济世救人才是真正的和尚道士,不济世救人只为得几个香火钱做什么和尚道士?倘或是胡言乱语的度化人出家,竟是拐子才是!我小时候就有个癞头和尚要化我出家,我父母不许,不然我现在就和妙玉一样了。”

因父母之故,黛玉虽知和尚道士有和尚道士的好处,却一直不肯对和尚道士奉若神明。

说起妙玉,宝玉立时就有话说,道:“真真妙玉是个举世无双的人,气质如兰,才华如仙,竟是有几分高人的品格儿,和世俗大不相同。上回我去栊翠庵里看花,见了妙玉,她说妹妹是真正的风雅,寒夜寻梅,隔墙闻香,还说妹妹明儿闲了去她那里坐坐。”

黛玉点头道:“每回我想到妙玉,就不觉想到了自己,明儿必定去叨扰她。”

宝钗却道:“只是妙玉这个性子太过孤僻了些,我瞧她很不像个尼姑,非僧非俗,行事又高傲太过,似乎全然不将世人放在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黛玉道:“我倒不以为然。妙玉本来就不是正经的出家人,不过是因为自小多病才避祸空门,她心思还在红尘里,并没有看破红尘,行事自然难免还有几分闺阁小姐的娇贵。姐姐说她非僧非俗,我却觉得她保持着本心最是难得。”

宝钗笑道:“罢了,罢了,被你这么一说,我竟是无言以对了。我倒是和这位妙玉没什么来往,只是想起了云丫头。前儿史家打发人来的时候,云丫头有东西送给我们姐妹,难为她忙着自己的大事,还记得咱们。我们都已经得了,只剩妹妹一人不在家,所以没得。”

雪雁听了这话,暗暗叹息,宝钗真真是沉得住气,不与黛玉争执更显风范,黛玉虽然礼仪得人称道,但毕竟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并无如此老成。

黛玉被她一说,果然转移了注意,问道:“什么好东西,值得她特特打发人送来?”

她素知史家为人,湘云万事不得做主,并无珍贵之物相赠。

宝玉听到这里,忙笑道:“就上年送过的绛纹石的戒指儿,前儿才打发小子送来,老太太叫鸳鸯姐姐给妹妹收着了。”说完,一个劲地叫鸳鸯拿给黛玉。

鸳鸯笑应一声,拿了一个手帕来,挽成一个疙瘩,打开送到黛玉跟前。

黛玉便就着她的手一看,果然是四个绛纹石的戒指儿,小巧玲珑,颇为别致,笑道:“难为云妹妹还记得咱们。雪雁,你替我收了,夏天戴这个正好。”

雪雁从鸳鸯手里接过戒指,用自己随身的手帕子一包,装在荷包里。

去年史湘云送过这种戒指,黛玉自己留了两个,剩下的都给她们了,她和紫鹃各得了一个,所以并不是很好奇,所谓绛纹石的戒指,就是晶莹粉嫩的红纹石戒面,间有乳白条纹,价格比较贵重,不然史家也送不出手,但比不上珠玉玛瑙便是了。

黛玉又嘱咐紫鹃道:“别忘记给云妹妹回礼。”

紫鹃笑道:“忘不了。”

贾母在上头听着,目露赞挟色,道:“过两日府里去给云丫头贺喜,一并捎过去。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晚上过来吃饭,才叫你琏二嫂子吩咐人熬了野鸡崽子汤。”

黛玉道:“我就知道外祖母最疼我了。”

遂向贾母告退,又别过姐妹们,径自带着身边一干人等回房。

换好衣裳,黛玉便叫来留守在家的丫鬟,问关于宝玉受伤被魇之事。

他们房里的丫头素来心细,又被黛玉管得心服口服,闻得黛玉询问,忙手舞足蹈将当初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说了出来,把宝玉和凤姐快没气时发生的事情描述得仿佛身临其境。

黛玉叫人抓一把钱给她,叫她下去后,对雪雁叹道:“这么说,大舅舅倒比二舅舅还尽心些。二舅舅都不准备再救治琏二嫂子和二哥哥了,大舅舅仍是百般忙乱。你常说,人之一身,有长有短,大舅舅行事我素日颇看不惯,可在此事上却能看出几分真心来。”

雪雁嗯了一声,贾赦和贾政二人,确实如此,两人身上都有好处和坏处。

其实,原著里一干人物,哪个不是如此?

回来的第二天,赖大家的便过来给黛玉请过安,笑道:“我来找雪雁,把租金给她送来。”

黛玉刚从园子里找妙玉吃茶回来,正在净面洗手,襟前围着大手巾,见赖大家的过来,忙命人看座,又叫雪雁倒茶,匆匆洗毕,道:“赖大娘打发个丫头婆子送过来便是,何苦亲自走一趟?现今渐渐热将起来了,日阳儿毒得很。”

赖大家的坐在下面杌子上,笑道:“横竖我每日都过府里来,有什么苦不苦的。况且下头那些人小的小,老的老,没的说个话也不清不楚,不如我交代给雪雁的好。”

说着,递上一包银子并租契,道:“这是一年的租金,一共是六十两,你且收着。”

雪雁讶然道:“一年六十两?上回干娘说五十两就差不多了。”

赖大家的笑道:“你这房子地界儿好,家具又齐全,房子又齐整,七十两银子也有人愿意赁下来,只是出钱多的那家人品不大好,带的人调三窝四的不老实,我就叫管家选了现今这一家姓秦的,是耕读人家,本性敦厚,不是那等爱生事儿的。”

雪雁感激不尽,道:“多谢干娘费心了。”

收了银子和契约,忙又道:“干娘尝尝我们姑娘的茶,是今年头一茬的春茶。”

赖大家的吃了一口,笑赞道:“果然好茶,只是味儿淡了些。”

雪雁笑道:“我们姑娘脾胃薄,吃不得浓茶,故家常吃的都是这个,比别的茶淡些,还有暹罗国进贡的茶也好,别人吃不惯,偏我们姑娘爱吃。”

赖大家的点了点头,一脸关切,道:“既姑娘不适浓茶,你们很该留心。我瞧着不管浓淡,林姑娘常吃茶也不好,夜里怕会少眠,倒不如你们去园子里摘些花儿朵儿晒干了,泡茶、熬粥都使得,玫瑰花儿理气和胃,调理肝脾是极好的,正适合林姑娘吃。”

雪雁听了,又是一笑,道:“我也觉得玫瑰花儿适合我们姑娘吃,只是我们到底不住在园子里,见天儿地去掐花儿朵儿,只留下枝枝叶叶,没的惹人厌烦。”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就是园子里有许多花,也不够宝玉摘了去做胭脂的。

赖大家的道:“这有什么,咱们家园子里有好些呢,等几日采收上来晒干了,我打发人送一些,姑娘若爱吃,就说一声,赶明儿年年送来,比摘这园子里的强。”

黛玉知他们家极善于讨好里头的主子,便笑道:“有劳了。”

赖大家的方告辞,雪雁亲自送出去。

走了一会子,雪雁问起那日在后门闹事的庄稼人,道:“不知干娘如何料理的?”算一算这事情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大概已经有了结果了。

赖大家的微微一怔,半日才想起来这回事,迎着雪雁好奇的目光,她不觉叹了一声,道:“还能怎么着?周瑞两口子毕竟是太太的陪房,这么些年做的这事儿不止一两次,就是前几年他们女婿吃醉了和人纷争被送到衙门,说来历不明要递解还乡,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就弄出来了?如今太太看重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好帮他们把后事了结了。”

听完这些话,雪雁恍惚想起周瑞的女婿似乎是演说荣国府的冷子兴,做古董生意的,也不知道沾了周瑞家多少光,对荣国府里里外外都一清二楚。

想罢,雪雁蹙了蹙眉头,轻声道:“就是说那庄稼人不曾讨得公道?”

“公道?和咱们家谈什么公道?就是咱们家一个看大门儿的,也比他们庄稼人还体面呢!”赖大家的不甚在意,随即叹了一口气,“亏得我在跟前,不然还不得被打一顿撵出去?我交给你干爹料理了,好说歹说,叫周瑞家赔了五十两银子给他,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那人家里被周瑞家强占了五十亩上等好田,价值四百两银子,但是周瑞家一共才给二百五十两银子,何况那些地是那家的儿子近几年攒了钱才买下来的,好容易养得愈加肥沃非常,如何肯卖?可是凭他们怎么名正言顺,哪里敌得过荣国府的势力?险些被周瑞带人揍一顿,幸亏她在旁边拦住了,又请了赖大做主,才混弄过去了。

只是那家人到底亏了一百两银子,又得罪了周瑞,只怕将来的日子不好过。

这些赖大家的说给雪雁听,也是叫她提防周瑞家的意思,周瑞夫妇两口子素日仗着是王夫人的体面,最是睚眦必报,如今越发狐假虎威,得罪了他们,可落不得好。

雪雁闻言,明白赖家已经尽力了,毕竟他们得顾忌王夫人的颜面。虽然周瑞家行事王夫人不知情,但是多少都是倚仗着王夫人之势,不拿国法官司当一回事儿。

原著中凤姐包揽诉讼之时说过,王夫人再不做这些了,言下之意就是曾经也做过。

难怪荣国府会败得那样迅速而彻底,外面子孙无能,内里当家主母包揽诉讼,重利盘剥,凤姐既敢放利钱,且知道如何放利钱,想必王夫人当年亦曾放过,所以十分顺手。

一路默默无语,赖大家的道:“你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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