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胜雪咦了一声道:“你这个大和尚,干么管我们?”
妙清禅师淡淡说道:“韩千和是我所杀。这小子既然是韩千和的儿子,他还未来找我寻仇,自然轮不到你来杀他。”众人都是一楞。妙清禅师不慌不忙,将当年韩千和怎样要加害秦依依、怎样狠施毒手、怎样命丧荒野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众人听了,都骂韩千和不要脸,杀得好。韩世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妙清禅师道:“韩小爷要给父亲报仇,现下动手也无不可。这事与我少林派无关,谁要是帮了我一拳一脚,就是瞧我不起。”转头向慧远道:“你听明白了吧。”
慧远取出一把佩剑,交给妙清禅师。妙清禅师接了过来,说道:“韩九爷当年首创八卦门,名闻江湖,也算得是一代英雄豪杰。唉……”言下不胜感慨,一面说一面双手暗运内劲。长剑剑锋本来甚为锋利,被他一按,登时变成一块扁平的铁板。
他又道:“韩千和既受朝廷之托,要了结一桩公案,便须忠于所事,怎地却来寻姑娘小孩儿的晦气?咱们武林中人,就算不能舍身报国,和满虏鞑子拚个死活,也当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少林派内功非同小可,口中说话,双手已将铁板卷成个铁筒,捏了几下,慧远瞧得清楚,心想:这不就是后世的钢卷尺吗?
他又道:“至不济,也当洁身自好,隐居山林,做个安分良民。贫僧生平最痛恨的是有些人,仗着有一点武艺,助纣为虐,欺压良民。这种人要是给我遇上了,哼哼,贫僧决计放他们不过。”说到这里声色俱厉,手中的铁筒也已变成了一个铁坨子。
这番话把韩世祯只听得怦然心动。他自恃少年成名,武功高强,一向自高自大,哪知这番出来连遇险情。自己一身武艺休说是和沈天抒相比,只怕连眼前这个少女都未必敌得过。此刻眼见妙清禅师言谈之间,将一把精钢宝剑弯弯捏捏,如弄~湿泥,如搓软面,不由得又惊又怕,再想找他报仇,自是非死不可。
想到这里,韩世祯惨然变色,心道:“罢了,罢了,这真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姓韩的今日若是留得命在,明天回乡耕田去了。”
沈天抒一切看在眼里,想了想道:“在下奉劝韩世侄一句,不知肯接纳否?”
韩世祯道:“请说。”
沈天抒道:“自古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令尊命丧荒山,是他自取其祸,怨不得这位大师。韩世侄便看在下薄面,和这位大师揭过这层过节,大家交个朋友如何?”
韩世祯心中早存怯意,哪敢还和妙清禅师动手?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被对方如此一吓,就此低头,未免显得太过没种,一时沉吟不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突闻一个娇如银铃般的声音,起自身后:“韩千和此事,其实由韩小爷身上这件物事而起。当年韩千和得了这件物事,知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便千里迢迢寻到环采阁的秦依依小姐,想要找到一个人。”
沈天抒双眉一扬,问道:“姑娘是谁?可否现身一见。”
梅胜雪听到这个声音,拍手叫道:“原来是三师妹到啦!”
众人转头望去,不知何时.身后己站立一个白衣白裙,长发披肩的少女。这少女也是十七、八岁年纪,虽然美丽绝伦,但在此时此地突然出现,而且又来的无声无息,在场众人纵然胆大,也不禁吓得心头一跳。梅胜雪笑脸盈盈,拉着那白衣少女的手来,好生亲~热。
沈天抒听梅胜雪叫她“三师妹”,又见她们这般模样,拱手对那白衣少女道:“原来是冷烟门的三姑娘到了。沈某久闻三姑娘‘轻羽’之名,果然十分了得。姑娘潜伏在大厅里这么久了,我们竟无一人察觉。”
那白衣少女向沈天抒欠身行礼,声音清脆冰冷,说道:“冷烟门的名头,哪里比得上名剑山庄这般响亮。晚辈邬凝霜,见过沈庄主。”
她又对着韩世祯道:“有个叫做李侍尧的鞑子官儿吩咐韩小爷送一样东西到北京,抵京后再由那位大人亲呈乾隆皇帝。是也不是?”
韩世祯哼了一声,说道:“姑娘既然知道,还问甚么?韩某今日见了各位神技,兄弟这一点点庄稼把式,真算得是班门弄斧。”
他望了一眼妙清禅师,又道:“杀父大仇,韩某今日是报不了。只是,我随身携带的物事,既是圣上所托,又有谁敢动一根毫毛?这就告辞。”
邬凝霜欺身过来,拦在他面前,说道:“且慢!韩兄护送的物品,原来是我家的。请还给我吧!”她伸手出来就要向韩世祯讨要。
韩世祯见她纤纤玉手柔若无骨,莹似霜雪,细细五指,丽质天生,不敢多看,道:“皇上对我八卦门韩家天恩浩荡。当年父亲在世,每隔几个月,就赏下一批金珠宝贝。兄弟今日栽在这里,哪里还有面目在武林中混饭吃?这包裹里的东西我也不曾翻看,只想平安入京之后,回家种田打猎,决不再到江湖上来丢人现眼了。”
他连日受挫,早已没有少年英雄的豪情,是以竟向邬凝霜这样的年轻姑娘示弱讨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