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暗想,这也是人之常情,朝廷对秦桧的回归尚未处置,没个正式说法,自然有人要避嫌,有人要观望。
对他而言,倒是好事,愈少应酬,愈不会被人发现破绽。
只有一关难过,每到夜里,他还要应付“贱内”的纠缠。
身为“秦桧”的他自然要跟王氏同床共枕,可是一上床,便要面对热情如火、饥渴如虎、玉体横呈的她。
这婆娘有裸睡的习惯,美色当前,任君摘折,试问天下男子能自制的有几人?
何况他本来就跟王氏有过一腿,现在还不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更休提这婆娘床下贵妇、床上****的骚媚手段,任铁石心肠的汉子也把持不住,除非不是个男人。
明日当然是个男人,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他内心何尝不跃跃欲试,但他无法过良心这一关。
杀了人家的夫、霸了人家的窝、再占人家的妻,他做不出这样的事——要遭天谴的。
仅凭这点也难抵王氏的诱惑的,好在他还有对楚月的爱——八辈子得来不易的爱。
不得已他跟王氏定个约定:睡一张床可以,但要分被子睡,其他事么,要自愿才行。
听得王氏掩嘴偷笑:哪个男人看到自己不是想一口吞下的丑态,上了老娘的床,还有不偷腥的猫?
没想到这只猫儿楞是不偷腥,害得王氏几次投怀送抱,倒把这猫儿吓到书房里去了。
王氏总算识大体,担心再迫下去会惹起下人猜疑,又将他哄回来。自此,王氏原以为会再续前缘、夜夜春宵的心凉了半截。
明日并没有等太久,即便******忙于战后的重建工作,也不敢忽视靖康之难后、被掳北上的三千宋俘中,回归的第一人。
只是御史台要消化“秦桧”的呈牒内容,并上报圣听,再候旨定夺,总要有个过程。
在七天后,明日盼来了谒见的牒文,这标志着他这个西贝货正式踏上大宋的政坛。
想到今天的正事,明日精神一振,掀开轿帘,让冷风儿进来,清醒大脑。
江南升温快,路面的残雪早已消融。
正当上午,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尽皆锦衣华冠之人,非富则贵,果然是大宋的政治中心,虽是临时的,也散发着一番国都的气韵。
自从金人北撤,战争的重心转移至大江以北的淮南地区和万里之遥的川陕区域,底蕴深厚的江南,一直是大宋的经济中心,如今全国的达官贵人云集而来,很快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
只有街面上不时可见、披甲巡逻的禁卫军——千牛卫,昭示战争的阴影并未远去。
明日尚不知这越州是后世的哪个城市,肯定不是未来的南宋国都,那个“西湖歌舞几时休”、“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偷安之地在西北面呢,这一点他早探明。
这越州河道纵横,石桥连街接巷,五步一登,十步一跨,直比那著名于后世的水城威尼斯。
它不仅有水,还有山,仅城内便有鼎足而立的三山——龙山、塔山和蕺山。龙山在城西北,因山势状如卧龙,故称龙山,大宋******的临时行宫便设在龙山东麓州治。
这就是明日的目的地,还是他的老衙门——御史台,跟他会谒的是现任台长——富直柔。
这很符合大宋律列,御史台本来就是监察百官的,说好听点是会谒,说难听点就是审查。
大宋新旧两个特务头子的会面,将会擦出怎样的火花?明日很是期待,已没有了刚上轿时的紧张。
固然因为他的心理素质较好,王氏这些天的日夜“教诲”也功不可没,令他日益融入了新的人生角色。
******的中央衙门都集中于越州的主干道会稽街上,按例皆坐北向南,跟面南背北的皇帝宝座同向,有同心同德、唯天子马首是瞻之意。
惟独御史台的衙门朝向截然相反,坐南向北,独一无二,又称“南衙”,倒非背心离德,而是作为天子耳目,便要倾听皇帝背后的声音。
暖轿停在了南衙门口,黑漆漆的大门藏在太阳的阴影下,散发着森森的寒意,左右肃立两名面容冰冷的带刀侍卫,路过的行人都躲得远远,不敢靠近,不愧是大宋的最高特务机构。
翁顺也是御史台出身,对这阴森之气倒是习惯,从容地递了门状进去。
半响,一名青衣小吏不紧不慢地走出来,站在台阶上,不温不火地喊了一嗓子:“哪位是致仕的秦相公?请随下官进台署!”
致仕即后世的退休,小吏口呼秦相公,自称下官,却无多少敬意,按大宋官场规矩,下级官员见到上级官员,理应小跑下阶而拜,这小吏实是怠慢了。
所谓人走茶凉,古今如此,“秦中丞”这杯茶都凉了几年了,再无昔日一台之长的威风。
“我便是!”明日一甩袖子,稳稳地抬起官步,拾级而上。
翁顺忙跟在后面,高益恭一介平民,只能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