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明日则是不见史载的第五人。
也正是因为明日的缘故,在完颜亮篡位登基之后,废除赐姓,令异姓完颜者皆恢复本姓,此是后话。
至此,明日终于摆脱了家奴的身份,有资格迎娶楚月了。
自进燕京后一直不塌实的感觉挥之而去,坠入这乱世以来,他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归宿感——“家”的感觉。
虽然他并未认同这个“家”所属的“国”,只可称之为“家在金,心在汉”,这个“汉”乃是汉人之“汉”。
他从此摆脱不宋不金的尴尬,却也增添新的苦恼——万千宋人指戳唾骂的“金贼明日”今日方名正言顺。
第三件事是真正的大事,涉及名单较多,且以汉名称谓,明日在脑海里对号入座,才判明态势。
“皇子宗磐”——蒲鲁虎虽未成为皇储,却因合刺年幼,隐然升为大金国第二号人物。
“宗翰”——粘罕与“宗辅”——讹里朵亦地位上升,而“昌”却是他的岳父挞懒,虽未到场,却也升为右副元帅。
惟独“宗幹”——斡本地位下降,金主借立储之机对大金国上层权利进行一次再调整,各方势力均有安抚,互有得失,获得暂时均衡。
诏旨宣罢,便闻爆竹炮仗交鸣,头顶烟火莲花四散,空气中弥漫起火药的香味,仿佛回到后世过年的情景。
明日的心情也跟过年无差了,陷在周围陌生的女真男女的羡呼与道贺声中,这是他在大金的第一次粉墨亮相,惊艳收场。
却听台上主赛官又宣布:新任都元帅粘罕请三甲将军去元帅帐夜宴。
粘罕倒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明日对这老厮儿毫无好感,拉上斡带、乌达补一起赴宴,补胆壮势。
一路看到不少被绑在木桩上的醉汉,明日有些奇怪,难道喝醉酒犯法么?
斡带笑着解释:这也是女真传统,因为族人爱豪饮无节制,有些醉汉便会闹事,甚至会闹出人命,干脆一绑了事,等酒醒再松绑,利己利人。
明日入得宽敞不下御帐的元帅帐,喝!真是热闹,足有五、六十人,参加春猎的大金上层人物,除了金主,该来的都来了。
都元帅乃金军第一首脑,相当于后世的国防部长,原本由皇位继承人——金主之弟斜也兼任,斜也病死后,空置至今。
粘罕本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权人物,而今实至名归,谁敢不巴结?
即便其他国论勃极烈级别首脑,也不得不卖粘罕个面子。
金主授予粘罕这个职位乃不得已,只因大金军中上下,除去粘罕无人当起此职,好在还有讹里朵、挞懒钳制左右。
金主御帐简略粗陋,在大炕上人人平等,元帅帐却奢华无比,一切如汉人摆设,案几凳椅具备。
左首蒲鲁虎、斡本、讹里朵等女真权贵按地位高低排座,独不见谷神身影。
右首却是两个男孩居首,正是合刺与完颜亮,然后是一干文士。
明日认得的韩学士、张夫子排座靠前,地位俱是不低。
如此一来,大会的三甲将军连同斡带、乌达补等小辈只能陪于左首末席。
粘罕志得意满地坐于主位,寒暄客套一番,便一击掌,帐外竟传来丝竹之乐,随即转出两行衣着绚丽的女真侍女,迤俪上前,一对一为客人侍酒。
如此声色酒乐,令明日恍惚梦回江南。
案几上食物、果品丰盛,其实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现下主要是喝酒聊天,斡带为他介绍周围的女真年轻一辈,相见甚欢。
宴席上的孩子总是最活跃的,完颜亮隔得老远地叫过来:“龙卫将军,你使的是什么拳,连赢我女真好汉,连达凯都败了?我看这三甲头名是你才对,第二名可屈了你……”
龙卫将军?是叫自己哩,明日半天才反应过来,完颜亮在跟自己说话,冷不防之下,一时张口结舌。
这孩子真会问呐,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反正一下子置他于喧宾夺主的难堪境地:虽然他是春猎大会的主角,却也当不起这夜宴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