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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章 再上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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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不免转头,要小心有人报复,要说我这个主公是当得挺怂的。

还好有人心思不在报复上。

那边已然比过,皆十矢十中。

我也觉得皆大欢喜,便说不再比了,就是个平手。

毕竟赢了,士大人面上也过不去。输了,我倒没什么丢人的。

场面上我继续帮士大人捞场子:“这位大人已经射了箭,气力少亏,我这边女子上阵是两人,若五十个回合平手,便是大人赢了。”

这人使的就是腰中所挂之剑。

那边苏梅看了,提叉下马。

士大人之子看着都呆住了。确实作为南蛮女子,苏梅长得太非主流了。一张如同中原大家闺秀的秀气脸庞,只是那一层英气却是我在那些官宦小姐们脸上从没见过的。小四嫂子算个例外,不过小四嫂子看着便是个刁蛮美女,少了苏梅脸上那番婉约,想来我那赵四哥日后在家也难免如我等兄弟一般了。

不过拿着武器的她却透着一股野性。行到近前,很是有礼地鞠了一躬,那边愣了神也回了个礼。

苏梅在地上插好叉子,松了腰带,那一刻果然颇多探头探脑和在旁热烈期盼的青年将士,多动机不纯者。

未想那一身汉服襟袍甩脱,内里却有一身紧身的黑色麻布衣衫,勾勒出颇好的身形。脖子上的坠饰也给她摘了下来,看着她仰脖拨发束紧的样子,人群中颇有些唿哨和欢呼。

目光所及,只一点略有些不协调,就是她居然踩着鞋帮趿拉着一双绣花布鞋。不过旋即也踢脱了。缠着绑腿光着脚站立野草丛中,再提起了那杆看着就令人胆寒的三叉锯齿戟。我记不得以前有没有给它起过名字,不过看一次就想再起一个名字。

围观者不免有好心的好事人担心,说这草中碎石多。

场面上两人已经无人在意这个问题,那个士大人手下倒是沉静,苏梅也已经完全在这种气氛中了。

乍一交战,立刻发现苏梅的这种兵器竟非常克剑。叉中锯齿只要绞住剑身,苏梅就立刻逼住让他抽不得剑,旋即连身体带叉一起拧动。那汉子似乎劲是不小,但却被逼得用不上劲。苏梅那边却颇是轻松,场面上竟是这个俊秀女子用力气压着这矮个壮汉似的。再如此下去,真是不需要五十回合。

那汉子兀自也很是着急,手臂还需平伸,否则这瘆人的齿尖就戳中自己,自己要抽剑,那女子的叉子却很是熟练地左右纠缠,让自己无法使力抽出。

士大人脸色不是很好看,但还尽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不得已,看向烈牙。

烈牙注意到我的目光,但他想假装没看见。

我瞪了他一眼,那边波大哥也扭转马头。

烈牙想努力表示自己不想插手这事。

我用手势表示如果是我射,我怕直接穿了这两个。

最后烈牙征询了一下,弟妹似乎勉强同意了。

也只消一箭,完事。

两人都受了一惊,各自抽身,那箭正中叉剑之间。

我赶紧出来打圆场,说两位都太认真,这样下去难免有折损,便算了。

看得出来不少人都松了口气,士大人夸了那位女子武艺高超,还问苏梅是否这里武艺最高的。

苏梅表示不是,也不知道谁是,但上次被一个小将差点杀了,也是那位左司马将军用箭解的围。

手指直接指向了那边车上的一个华服少年,这小子这衣服换得够快,看来弟妹心情变化挺快的。

这边直接去趿鞋,也没说什么。捋了一下额头上汗水和散落的碎发,一手搭着衣服,一手提叉就走了。

一众士大人亲随都颇是惊讶于此女的洒脱。还去查看自己的同僚如何,这位汉子颇有些不服,还和人说着如何难受,如何使不上力。

我很想让他使一次力,但总觉得自己以大欺小,以高压低不是特别光明正大。

未想山坡上传来了声音:各位大人来这里何事?

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妇模样的人,似乎一直在看热闹。这时才出面,缓缓一步步走下,山坡上还站着几位扛着农具的。

我自然骑马过去,下马,恭敬地行礼,说明了来意,希望能给指个路。

“哦,找我们家二郎,那便跟我走吧。”这位并没有隐瞒,看来就是陈郎的那位刚寡居回家姐姐。心里立刻有了计较。

“还请上马,我牵您去。”

“唉,你们这些官吏,定是你们那越侯要你们这般做的。”

“嗯,是,是。”

“哎呦!你们这阵仗可真不小。”这位大姐倒不生分,很熟练地上马。我问了方向,便牵着她走在前面。

后面人不敢言语,这位大姐便没了遮拦:“你们怎么到这里还有这么一出。”

“哦,谷中风凉,正宜休息,无事之时,游戏而已。”

“你们越侯手下颇有些女能人吗?”

“嗯,自是应该的。”

“为什么?”

“因为越侯是和他的发妻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时候学问都是妻子先教的,而后方事有所成,自是不敢亦不能有轻于女子。”

马上那个似乎没了话,怕是触动了什么。我这么说自然是因为我意识到了些什么,特意这么解释的。当然,这解释也是实情。

就这样一路进去,慢慢开阔起来,有桑林,农田,皆井然有序,似一个村落一般。

迎面来了一个弱冠少年。似是有人通报,出来迎着,看到马上女子似是有些奇怪:“大姐,这是为何?”

“越侯派来请你的,徐大人来找过你几次,以前士大人也请过你,你不都没去么,你看这次的阵仗。”这少妇还转头兀自奇怪:“为何你们本来一路还有说有笑,还在路上游戏。怎么这会儿了,倒这么安静。总得有一个人出来说说话吧,地方我都带到了。”

“鄙人便为越侯,此番交趾士威彦大人前来。故特而请来一同看望。望不吝赐教。”我明白后面沉默的原因,这时我也不需要隐瞒了。

马上人倒不惊慌,似乎还有些恍然:“我说怎么看谁都听你的话,还以为你是越侯近臣,却原来就是越侯。”

“大姐,不好这般说话吧。”这位青年都觉得自己的这位大姐有些过于豁达。

“无妨,无妨。对令姊之风度,智实欣赏。”我转而对着马上依然坐着的那位少妇说道:“智将重辟崖州,那里为里人聚居,女尊男卑。特而想聘您为崖州牧,不知您可愿担当?”

后面一片哗然。

我却继续说道:“说是州牧,其实却可能管不到几个人,主要是保护当地汉人,协调汉里之间关系,往年多数崖州官吏,不能尊里人风俗而为里人所恶,此官家之过,却怪不得里人。若能复,望有人传我稼穑之术与里人,保汉人一方平安便是了。不知陈家大姐可否?”

那女子似乎有点动心,不过还是否决了,说自己先夫去世,自己回娘家还接回了同是寡居的婆婆,自己还需要照顾年迈的婆婆。

官家自当在儋州设州牧府,可一同接去。

那女子还是拒绝了,说婆婆最近身体不好,不能多动。我还命人快速回广信召葛凉来。

拜访一番后,寻了空地,军士们搭起了帐篷。陈家大姐却过来寻我们队伍中的女人,说今日正好做块曲,说需体重适宜,没有婚配,面容姣好的。

队伍里数位军校倒也懂这个,觉得这里规矩有意思。他们说倒是知道用人踩曲蘖比石杵碾了好些,但这没有婚配,面容姣好却是为了什么。

陈家大姐思索了一番,可能就为了念想好。若让一个臭脚恶相大汉在上面踩踩,你们知道了,喝酒怕也没心情。

众人大笑。

被她选中的便是苏梅和那个圣女,圣女叫青珊,这是陈家大姐自称静姐后,圣女自己报的名。其他人没被选上,据称是因为四弟妹早有婚配且有孕,霍兰平日行为像男人,而且看起来像婚配多年的。

说这种话的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我都乘着公愤时上去加了两脚。

然后陪着士老爷子去看她们做块曲,我以前也没见过,只知道是为了准备酿酒的。仪式就在此间一个空场,一股混杂着各种味道的香味,旁边的人也围拢过来,仿佛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仪式。看着周围人越围越多,不仅有本地的也有我们这边闲下来的,便征求士大人同意一起到了旁边坡上远观。

此间竟有一个乐队参与,不过似乎原本也就是庄稼汉,这时也洗干净换了整齐的衣物,搬来钟鼓笙等物。那边先一起祭过酒神这边便开始踩曲。

那边似乎是用好酒濯洗过几位女子的赤足,便让她们随由心性在已经倒了曲蘖的模子上舞蹈。

汉家女子抑或婉约小步而舞,抑或仅仅循规蹈足,两位南蛮女子却很是开心,随着音乐跳跃起来。周围的人也兴高采烈,也跟着快乐起舞。

好一番期待丰收的喜悦。

队伍中的很多少年都会被他们迷倒吧。

至少碰到小援,就看他与徐颖,小南聊时也眉飞色舞的。觉得将来得和李家两位妹子好好谈谈这个问题。中间也就小南可以放肆一些,他反倒是中间情绪最平淡的。

最后,居然是苏梅来找徐公子问武器的事情,才算了解,两个人说的师父长相是相似的,不过在苏梅那里这个人是一个汉名,在徐大人家时,这人是个南人名。两人就武器招式和小援对练了一番,倒真是一般无二,小援也很是兴奋。

不过看了一番,我在旁实在看不过去。上前建议苏梅不要乱和别人角力,徐颖不要乱和别人玩虚晃,都非己所长。

为了作为教材,我在附近寻来一根可做廊柱的圆木,给了两个人一人一树墩子。打掉了苏梅的武器,逼开了徐颖的招式。最后还安慰一下他们,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般力气,但是要以己之长,克敌之短,苏梅应多借灵巧,徐颖应多贯力量。

转身看到了士大人父子加亲随一干人等。除了士大人,其他人似乎都觉得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事情一样。

我自我解嘲道:智,唯力大耳。

当夜,陈家二郎来拜见我。说士大人刚走,自己推辞了。还反问我为何要亲自来,却让士大人来请他。这我猜到了,甚至清楚他是要来直接回绝我。以免一次次这般。

“智,本非学者大儒,恐唐突斯文。智本粗人,还是明言为上。此一路所见,虽未见,心亦明也。令姊所嫁,绝非寒门,然寡以携母归,则必是恐家中无人经营,而使祖业受损,令姊难以心安也。由此可见,君必不善庙堂之术,而此为令姊之擅也。君必望彰家学,未若为博士祭酒之类教授之官,传授家学。令姊不愿为官,名为其母,实为汝也。若其受重用,而君无人提携,令姊必难接受。君居于山中二十载,不谙世事,虽有益于修身,然于世无补。故智望聘君为博士在交州太学教授家学,未知可否。”

“越侯为何不自己来说?”

“因我就是要虚位以待君。若君不愿面我,何遑外界万民。”

“此事,我需去与家姊商议,多谢越侯美意。”他有些没想到,沉默了片刻。

这最后一句,我是能想到的。于是我只是笑着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日,他家大姐又来拜见,只需知道他们的忧虑便行了。全部解决,终遂心愿而去。

徐司徒很是佩服我,他没想通。

其实我是凭着感觉蒙的。

我是打算,如果我失败了。就等两位夫人生下我们孩子,再带我一起过来。

其下到士大人故里隆重祭祀一番,便回广信了。

回去时很多人都换了马,到那个坡前时我出于怀疑,故意让休息了一下,结果这次上面真就站满了各式人马。

估计都是想看看我们到底在看什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回到广信后那几日忙得要死,各处跑遍,其他都是计划中的,就宋那里是一个例外。

本来是叫他过来的,这回我自己过去。

秋鸾一直住在这里,似乎心情也好了很多,看见我似乎也笑得出来了。两个人兄妹相称,宋还教她些规章典故。

我让宋注意提点一下以后太学新来的博士祭酒,结好关系。教秋鸾的那些再深入一些也可以教教陈博士。

我心里不自觉把那个陈家书呆子和秋鸾合在了一起,应该还不错。

难得拢家一次,乖乖当一阵好老公,不过两位夫人也没怎么为难我,就是叮嘱了很多,其实我离出发还有不少时间。

次日,徐家公子连带着小援一同大婚,我和徐老爷子都作为长辈穿得整整齐齐,这一穿正装就不能乱跑了,之前只能在后院随便聊聊,徐老爷子乐呵地不知道说什么,还给我指哪些草,什么特征可以克制蛇毒。

我认为这时节教我这个是觉得我去西边一定会被蛇咬么?还是觉得他当年路上教了这招才从我这里拐了一个李家妹子。

女方家长是我家,两位夫人不便,于是老四代我以兄之名送过来的。我就记得李大人抗击过鲜卑,这个关系真的很乱。

请了士大人主婚,知道了两位新娘的身份,士大人也颇是惊讶,对徐大人很没有城府般的得意稍有些不满。

小朝廷给了小援配了个官舍,不是很大,倒也清静,让他好好做事,自己养家。征询了两位新晋的夫人小妹的意思,媛似乎还挺有心思跟着女官们做些事,婵似乎顾忌公公婆婆没有附和这个想法。

至于小援这孩子结婚后就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就傻呵呵笑,让我不得不赶紧提醒他给家里写信。

鉴于刚在婚宴前学习的知识,回去关照了一下岳母大人,让她小心蛇,没想到她直接抱出一捆晾干的蛇皮,据说蛇肉都熬汤了。

让我不由得仰视了一番比银铃还矮一头的岳母大人,我觉得蛇们会不会在宫城内立牌子,上书:内有恶婆,切勿擅入。

士大人把士公子留在了朝内,自己很快便告辞离去了。

他知道我要去西面,甚至还帮我修书一封,说给那边一位姓雍的大人。还说一定带上他儿子好好磨练一下。

我很欣慰。

随行的人,最终决定是士公子,葛凉,苏梅。

对于最后一个人选,我总觉得是老四的特意安排。不过正主并不生气,还很期待。士公子也很开心。至于葛凉,似乎去不去和他都关系不大。他和我们普通人一般不在同一个世界。只是安顿了一下手下几个医官的工作,就自己收拾行装了。

鄂焕以自己从那里来的理由申请也跟着,受到了大家善意的嘱咐和祝福,并一致通过。尤其是陈应和刑道荣和他交情似乎很深,彼此之间说了很多。邓茂认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出自《战国策》),所以恶脸相亲。由此我知道他和小南关系应该很不错。毕竟小南最近在读什么书,我刚知道。

**也想跟着,遭到全部同仁的一致否决。宋劝慰了他,然后向我表示,千万别带他。

一百五男兵,一百五女兵,皆本地百越人,盔甲武器形制皆被剑锋统一了。不像我们汉军,也不似普通山寨野兵。不过带了很多仪仗,还专门操练了一番。此外鄂焕带了十几个和他一起过来的,说都是熟悉那边附近风物地形的人。还有些其他百工之类,整个队伍三百五十人。

有人提意见,说这个队伍配置没法打仗,因为女人每个月会有几日不适合,而有时候打仗是没法挑日子的。我说如果是为了去打仗,我也不会只带这么多人,而这一路阎柔已经替我们打通了关节,我多带女兵,加以仪仗,更显得我并无恶意。毕竟三百人对很多山寨来说也是不少的兵力。此人再问主公不是要伐董么?我说我可以借别人的兵啊,毕竟有很多势力直接被董贼威胁着。也就是因为明白这一层,两位夫人才会同意我去。

还有人继续追问我,为何抛下封国自己离去。我说越国一切已经步入正轨,每个人专擅其守,各司其职,未来亦有详尽规划,如何执行,皆有法度,有我无我其实问题并不大,但是那一路有我才显得最大的诚意,尤以那位南王还是我的结拜弟兄。

仍有人不死心,当着我和夫人在一起时问道:这样不显得主公在朝中没什么作用?

我指着他:“哎,小子你说对了,我在此地越显得于事无补,朝廷里的人对我越放心。”

“您不是四辅政么?还担心这个。”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四辅政。”我笑了。

剑锋还我打了一对短兵器。他总觉得我舞剑会砍了自己,而我又颇好乱砸乱抡的**打法。在天南密林窄道上,短兵器好使开。他给这兵器起了好听的名字:风云震山杵,其实就是一对粗铁棍,就是上面有些竹节一样的凹凸不平的纹路,说这样打人更阴险一些,符合我真正的心理。

他这嘴比三叔是损多了。

除此之外还给我打了一杆长兵器,就是狼牙棍去了刺,另外上面的刺猬球变成有棱有角的锤子样的东西。他说这样不容易暴露我的身份,而且比师父给我打造的枪更符合我的喜好,那些棱角就是为了更阴险一些,符合我真实的内心。

他这嘴确实比三叔损多了,不过他还挺能为我考虑的。

我去看望了两对新人,嘱托了一番,主要在小援和小媛的家里多坐了一阵。子实吾兄也,故而两个女孩我是直接当亲妹妹看的。我称这两口子为援媛夫妇,两个小孩似乎彼此还有些羞涩,但是已经颇有些默契,一个人倒水,另一个便赶紧接着再递给我。银铃给安排的地方,不是很大,但是很干净也很幽静。我觉得很好,对这样的年轻人,修身齐家,进而治国平天下,这种条件不会让人惫懒,也不会让人厌倦。我甚至有些羡慕他们俩,如果我能和银铃就这样在某一个小城里做一个小吏,不愁吃穿度用,就这样一辈子,岂不更好。

我告辞回家时,仍在想着。最终的结论是:若是治时,这样自然无妨;若是乱时,我这样应该是有些自私的。

我记得我和两位等待我的夫人说道:自襄阳而至雒阳,又自雒阳而知广信,已至天边,而入天南之地,已在天外之境,险山恶水,瘴气病木,只间或如孤岛般的汉家城寨于其间,智于天下之无私,则于夫人及诸子女则似无情矣。幸得贤妻之助,此行,智必成其功也,且待吾归。

那一天早晨,薄雾,风中传来烧秸秆的味道,我离开了广信。不时回头,直到广信消失在雾霭中。

我再也没有回头。

我也不能回头。

风从背后吹过,带着水汽的味道,身边不知谁说着:“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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