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美英在听过他兴致勃勃的一通讲话之后,却用了一盆冷水从他头上直接扣了下来,她直接冷冷地回答他:“不行。”
“这个方面你不可以涉足。”
“为什么?”方候淳感觉有东西如鲠在喉,竟然一瞬间呆住了。
“之前我有研究过这个领域一些方面,哥本哈根解释的核心在于,强调意识本身参与了概念波坍缩的过程。从这个观点出发,整个世界的本质是量子叠加态,于外界相互作用,导致坍缩出现,变成了我们现在的世界。这个观点,在如今的政治上,你难道看不出什么苗头吗?”
方候淳这个时候才知道,叶美英能够走到这个位置,并不是靠运气得来的。政治上的敏感让她在某一个方面站到了一处永远不会被触及的高地。
可方候淳不同,方候淳早些时候就已经有不好的前科,他是一个为了挚爱的东西可以付出一切的人,他大声质问叶美英:“难道就这样,让这些东西停滞在原地吗?”
叶美英没有说话,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我要见钱院长。”方候淳说。
“你有什么资格见钱院长?你连自己的研究报告和论证模型都拿不到!你有什么东西是你自己的?”叶美英冷冷地看着他。直到这一刻,方候淳才完全明白了叶美英对他如此用心的原因。
天啊!
他整个人都瘫倒到了椅子上,颓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一次他总算是明白了,那些所谓的嘘寒问暖,所谓的关心和拥护,原来都是假的。她一直以来都在用这种方式在骗他,骗他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地为其工作,而叶美英她是一个残酷的搜刮者,把这些本来属于他的东西全都夺走了。她为的只是自己。
方候淳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有一瞬间,他差点抑制不住自己想跳起来掐住这位眼前人的冲动。
叶美英似乎还保留着一丝循循善诱的念头,她对方候淳说:“我这是在为你好。你知道要是这个研究方向交上去,会被做成什么大文章知道吗?哥本哈根解释本来就处于一种唯心主义论之上,又暗示了‘另类上帝’的存在,你这样的做法,会给自己遭来多大的罪过你不知道吗?”
方候淳摇摇头,他有点想不通。他一瞬间感受到那种千里之堤颓然之间倾塌于脚下的颓废之感,站在这废墟之上,他看清楚了眼前的叶美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早就应该明白的,在政治动荡的年代,没有谁会因为一时的欣赏或者好感而无条件地信任你,这里的空气太沉重了,任何天才都会被压倒在重压之下,变成一个碌碌无为的庸者。
可眼前的人还不知廉耻地频频教导,他亲耳听见她说:“我这是为了你的观点能够发光发亮。”
多讽刺的说法。
为此她还如此地振振有词:“你的论证模型就算是送上去,也没有人会理会,我只是在为了你更好的未来而努力。”
去你娘的努力。方候淳回她说。
于是在半个月之后,方候淳向钱院长反应,说自己在科研上没有什么长进,在科研的圈子里已经到头了。因深知自身的极限,因此要求回到林间劳作。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方候淳第一次和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一同站在落地窗前,进行了唯一一次有关于物理学的简短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