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不时扭头看看她，他看到她眼里是悲伤的，那是完完全全不属于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的神色。

她们回到飞天宫的时候宫宴虽然还没有开始，但是所有人都已经入座了，在门口的时候碰上了神色焦急的等着他们两的茯苓，见到他们两个茯苓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简单为他两收拾了一下着装，就催他两进去。

飞天宫穹顶极高占地面的也很大，整个宫宇分为三部分，十级金云阶上面的龙椅和左侧凤椅上落座的是皇帝和崇武贵妃，右侧皇后凤仪空着。自金云梯而下，三根金柱以内是中座，坐上之人大多是妃嫔和公主。第三根金柱至殿门处为后座，后座前几个位置坐的是几位皇子，后面坐的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众亲王及其家眷。殿外的梯阶之下，摆了暖炉，搭了遮天屏风，也立了座椅，落座的多是朝廷里无关紧要的闲臣。

他们二人并排进了殿内，一路缓行到了中座的地方停了下了，廷钰单膝跪倒，双手合礼举至额前一拳的地方呼道：

“儿臣廷钰拜见父皇及西宫众妃娘娘。”

她一进来就低着头，只看到了铺在地上金丝滚边的大红地毯，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她双手举至额前伸平交错贴着额头双膝拜倒在了红毯之上，呼道：

“长曦参见父亲及西宫众妃娘娘。”她的称呼让在座的说有人都震惊了，这样的她在别人眼里是叛逆的，是放肆的，是大不敬的，仿佛这声父亲是对他们伟大的皇帝的亵渎一样。

可是她只是觉得那个高高在上的，她都还没见过容颜的男子是她的父亲，她们血浓于水，只有这样的称呼才足够表达她内心的喜悦，这是她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的，见到他一定要这么称呼他，嬷嬷说过她的母亲虽然嫁进了皇宫做了妃子，可是她和皇上却是做过最平凡的夫妻的，母亲也总说喊他陛下生分，会喊他夫君，她也不要和父亲之间变得生分，毕竟那是她心心念念的亲人。

她伏在地上，听着周围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她原以在这个制度森严的地方她一定会得到大声的呵斥，来自恭惠妃的？或是来自那个凶巴巴的大贵妃的？再或者会是来自他们的皇帝陛下？

可是意料之中的呵斥声并没有响起，反而是有一个人大声喊道：

“那是什么？”

她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也不顾及还没被允许礼毕起身，猛地从地上抬起了身子，她看到的是十级金云阶上面的男子，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是她还是看清了那是如同神祗一般的威严的男人，金冠龙袍，一双眼睛如同火炬一样盯着她的上方。

就算生气，不也应该盯着她么？为什么要盯着她的上方？她也好奇的仰起了头，她头顶一尺高的地方此刻正盘旋着两只扑扇着翅膀的蝴蝶，廷钰刚刚用她的斗篷放过蝴蝶，这两只一定是钻到了她的斗篷里，借着她的体温活了下来。

飞天宫虽然点了暖炉却还是不够温暖，蝴蝶盘旋了一阵之后，就冲着立在金柱旁边的宫灯飞了过去，那里温暖明亮的火光吸引了它们，速度之快，没等她出手阻拦已经飞到了灯罩上。情急之下她惊呼了一句

“不要！”她的大半个身子已近斜斜扑了出去，不过还好被一旁的公西廷钰给拉住了。

然后刺啦一声，宫灯的灯芯处冒出了一缕黑烟，借着就是一股烧焦的味道弥漫了开来。

众人也是惊的说不出话来，先别说飞蛾扑火这么不吉利的事情发生在皇帝陛下的面前，而且这大冬天的长曦公主的裙子底下竟飞出来两只蝴蝶哪能用奇怪两个字概括简直就是诡异。就在大家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公西廷钰一把将她拉正，然后双膝跪地，直直拜了下去。

“父皇恕罪，这两只纸蝴蝶是儿臣剪来送给小皇妹的，没想她没揣好被风刮了出来飞进火里惊扰了父皇。”公西廷钰身体伏在地上请求原谅，而她则像蒙圈了一样跪在那里忘记了拜下身去，她真的不明白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廷钰哥哥竟然这么紧张。

于是整个宫殿像陷入了无人的境地一样，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这要是在平时谏臣肯定会上前参奏，可是这个公主却是嘉柔皇后的孩子，陛下初见这孩子，对这位公主的意思大家都还不明了，而且三皇子已经极力打了圆场，一时之间大家都在揣摩谁也不敢上前。

“嗯，都坐回去吧。”片刻之后高位上的男人终于发了话，而且还应和了三皇子的谎言，可是这个谎说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谁又看不穿呢。这一下这位皇帝的心思大家已是猜到了**分。

廷钰拉起还跪在地上的她，指了指恭惠妃所坐的地方，示意她过去，他自己则退到了后座的皇子所属的位子落座。

她似乎都没有看明白刚才那场闹剧是怎么回事，在她看来就是两只越冬活下来的蝴蝶飞到火里，送了性命，在她眼里是深深的慈悲，她满心都在为蝴蝶之死祈祷，可是大家的反应似乎有点奇怪，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这在她心里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刚才喊了皇上陛下一声父亲，原以为就算不被接纳，会被呵斥越不会像此刻这样再没了后音，就像她不曾开过口一样，一点存在感也没有。

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和嬷嬷嘴里所说的一点都不一样，嬷嬷说他深爱母亲，为了母亲曾倾尽天下只为换得一株千年雪莲为她续命，嬷嬷所说的那个男子温柔贴心，痴心不改，深爱她的妻子和孩子，可是眼前这个男人除了冷漠什么表情都不曾流露

。

“盛儿莫再胡闹。”她坐下之后恭惠妃揽过她的肩，附在她的耳朵上轻轻诉说，虽然是在批评她的错，可是眼里还是慢慢的温柔。

“嗯。”虽然她都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但是为了让面前这个温柔的像水一样的女人宽心她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