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沭河大营的最后一道防线,鸟道最是易守难攻。不过敌人既然能打到这,沭河大营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了。”马敖向陆鸿介绍着。
边说边走,不知不觉间已经折过几个弯,穿过了绵绵云雾,来到玉阳顶上。
此峰曾叫“玉皇顶”,卢梁在沂山立寨之时,因觉此名太大,因此上表请将此峰更名为玉阳顶,圣文先帝欣然准奏。从此便定下了这个名目。
陆鸿本以为玉阳顶上既然是主帅住所,定然屋宇豪华,气派不凡。谁知上了山顶平台,却只见松柏之间一栋木屋,只有两个仆人在门前洒扫,更无一兵一卒守卫。
马敖道:“这里是将军住所,只有几个亲近的老仆,帅帐其实还在下面北极寨里。”
陆鸿这才明白,原来这是将军的私人地盘。
马敖很客气地向那两个老仆打招呼,然后带着陆鸿径直走到那木屋外,轻轻敲了两下。迟行到了此处竟不敢再前,轻轻甩脑袋挣脱了陆鸿的手,畏畏缩缩地避到一棵松树下卧着去了。
这时只听屋内响起了一声浑厚慈和的声音:“是马敖、小陆?进来罢!”
陆鸿心头突地热切起来,急不可耐地想要一见将军的庐山真面目。
马敖缓缓将门推开半扇,屋内灯火通明,一张长几端端正正放在踏上,左右边各有两只蒲团。
木屋正中一方石造棋坪,只见一位宽袍缓带的中年男子,正手执黑子,支颊冥思。
陆鸿顿时心跳加速,他见那人披着一身灰白的广袖长袍,年纪显然已经不小,脸如冠玉,更无半丝皱纹;鬓发梳拢一丝不苟,光洁如墨,颔下三尺长须,竟无一根斑白。此人气度闲适淡雅,全然不像是杀伐决断的一军统帅。
此时卢梁也弃了棋子,正转过头来打量着他。
两人对视一眼,陆鸿心中赞叹不已,卢梁脸上却平静如水,忽如一阵春风拂来,露出一丝微笑,开口道:“小陆坐罢。马敖叫人奉食!”说着双手轻轻拂平了衣袍上的褶皱,站起身来,踢着木屐走到那长几的左侧随意地趺座而坐。
马敖答应一声,转身又去了。
陆鸿小心翼翼地褪下薄底快靴,穿着袜子踏上光亮平坦的木榻,走到卢梁的对面,躬身告罪一声,跪坐在长几右侧。
卢梁两臂抱腹,闭目不语;陆鸿双手垂膝,大气难出。
不一会马敖领着两个老仆,三人各挎着一只食盒进来。陆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只觉背后冷飕飕的,竟已出了一身大汗!
马敖瞧他这般情状,心有所感,笑道:“陆兄弟,不必拘谨,将军是极和蔼的人。”说着打开食盒,将盒中几个小碟一一端了出来,排在长几之上。他当初头回见到卢梁时,比陆鸿还大为不如。
卢梁此时睁开眼来,拈了一双象牙筷子,将一块鹅肝夹到陆鸿的碟中,微笑道:“也不知你爱不爱吃……你在徐州一月,尚合我意,韩清都已传了信来。今日叫一声老师,那便是我门中人了。”
陆鸿心中思潮难平,连忙说:“爱吃的,多谢老师!”夹起来吃了一口,软糯香滑,确是美味。卢梁淡淡地答应一声。
陆鸿并没有想到,原本预计十分郑重严肃的拜师入门礼,竟然只是这样简单,两人一人恭称,一人答应,便定下了名分。不过也好,他倒是喜欢这种磊落交心的方式。
马敖替二人高兴,取了三只酒杯斟满,端在各人面前,自己也在陆鸿身侧跪坐下来。
卢梁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引了一口,道:“好啦,你们兄弟二人吃罢。小陆,将你的神机牌拿来。”说着伸出手。
陆鸿从贴身衣兜里取出那块黑黝黝的木牌,站起身双手交了出来。卢梁三根手指拈起,只见他的手指清瘦修长,美如白玉,恰好与神机牌黑白相映。
卢梁接了木牌便起身绕过长几,口中道:“马敖招待好小陆,我去了……明日来取便可。”后一句却是对着陆鸿说的。
两人连忙答应,恭送将军出门。
马敖等卢梁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便拉着陆鸿坐了下来,道:“咱们吃罢,将军从来过午不食,今日已为你破例饮了一口酒。”
门外早没了人声,只余下山风呼啸,树叶梭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