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松根垴,又是三天后了。二货给文瘸子带了些早就过了时月的家里攒的月饼。没啥拿的,可是二货觉得得感谢一下这个老哥。上回文瘸子给秦家的是救命的恩德,知恩不报怎么能行?二货虽然没有念过书,可是这些理还是知道的。
他拴好骡子,爬上坡坡,发现院子里面没有人。只好坐在门口等,他点一锅老旱烟,在烟雾和哈出的白气圪绕中,想着把自己的想法和文瘸子说说,可是说了是想求文瘸子啥,他也不知道。难道指望文瘸子给自己个心安,还是得让文瘸子给摆派摆派,别让秦家老老小小成天提心吊胆过日子。想不出来,他就低个头使劲吸烟袋,吸得嘴吧吧响,就像是越使劲越能想出办法来似的。
半前晌的时候,从半坡上的大门口二货看见有个人从沟里上来了,手还不时往光头上摸一摸。看着走路一歪一斜,知道是文瘸子回来了。可是纳闷,这老哥的手怎么了?还是头上怎么了?挺怪!
老哥,二货喊了一嗓子。
文瘸子快爬上来了,听见有人叫,抬头往上看,没注意脚下的炉渣出溜,差点滑倒滚坡坡了。二货没敢再说啥。
文瘸子终于上来了。没急着进院里,就把个油光油光的黑布口袋往地下一搁:真是碰上屈死鬼东西了。说着摸摸自己的光头。
二货就问:你这是出远门了?刚回来。
文瘸子:我就出村去剃个头,回来路上就被人截住了。
二货:有打劫的赖鬼?
文瘸子:哪儿呀!公社一个叫包书记的官,家也在村里,起了口新窑,结果自住进去,每天就有数不清的?老哇(作者注:乌鸦)一个劲地往窗户纸上撞。这个纸啊,也不知道是糊了多少遍,反正是没有一天停过。没办法了到处找先生给整治,结果也没有弄下个押韵(作者注:押韵方言里是效果、结果的意思)。哪天听医院的梁医生说,可以请我去试试。结果他们就来松根垴找我去。我没在家,正好在他们开着挂(作者注:挂就是台的意思)汽车返回去的路上把我截住了。下来人问我是不是叫文瘸子,我是字刚吐出半个,他们就把我往汽车上架。上了车一边走,一边才有人跟我说了这么个事。你说,请人办事有这么干的吗?我就想起来当年弓家那个小子了,一路货!
二货笑了笑:老哥,你去给弄好了?
文瘸子:去看了才知道,这家人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主意,把窑洞起在村口,第一家。再往外,就是地。我看了下,和他们家正好一排排,没隔一里地就是坟堆。大概数了下,都有好几百!这家住在这群死人正东边。俗话说,死者为大,这家住在东边就是压住了那群死人。不出事才日怪呢!
那你给怎么拨弄的?二货问。
其实也没啥,在正午阳气最足的时候,在院门口埋上块碑,上头刻上个“泰山石敢当”,朱砂和上红油漆把字一描就得爽了。
那这头上怎么了?我看你老是用手摸。二货又问。
文瘸子:埋那块石碑的时候,很多黑老哇就往过扑,又撞人又?槿恕n颐环雷【桶ち讼隆k老鹿淼模?夂诶贤?槿嘶雇μ邸k底牛??置?嗣??赡苁敲荒米n嶂兀?鄣乃?行┧谎馈?p>二货心说:这个文瘸子走南闯北还真是有很多见识。挺能耐的个人。
看来文瘸子是歇够了,站起来把口袋拽在手里,招呼二货:进窑里说。
进了窑里,两人往那个炕上随便一坐,文瘸子把张也是瘸了条腿的矮桌子扳倒,就往出掏口袋里面的东西:纸包着的,好几个包,也不知道是啥。还有个玻璃瓶瓶,是酒。
二货有些动心,好像很长时间嘴唇没有沾过这东西了。
文瘸子把包打开,跳下地拿了两个碗,咬开瓶瓶盖子就倒。一个碗碗边上有个豁口,酒就流出来了。文瘸子赶紧嘴趁桌子吸溜一下,呵呵笑两声:二货,一搭喝酒吧,这些熟肉是那个书记家为感谢我给从供销社买的。平常也尝不上,这回好好吃、多吃点。
二货看看:也就是,庄户人啥时候一搭买过这么多熟肉?
两人就这么端碗喝上了。也没拿筷子,直接下手,庄户人也没啥太讲究的。喝着,二货就和文瘸子说起来了前些日子老四进成身上发生的事情。
文瘸子笑了笑:二货你还知道叫魂?
二货红着猪血样的脸,说话有些结巴:老早年官庄也有人掉过魂,听说就是这么摆弄的。
文瘸子就说:小娃子,还不满十二岁,也就是一轮,阳气弱,容易受个什么惊惊吓吓的,就掉魂。以后叫家里人注意着点。
可是我家进成说,当时是有人推他,他才滚了坡坡的。脸上扎的全是黄条圪针刺,光往出挑刺小妮就忙了一个后晌。二货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文瘸子停下手里的酒,脸上稳稳地问二货,你们庄里有没有跳崖死的人?
没有啊?有也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二货回答完了才感觉不对劲!肚里的四两酒一下子就变成了冷汗冒了出来:老哥,你是说,那个跳崖的人推的?
文瘸子说:那谁知道?这个人为啥要跳崖?你给说说?
二货想了想:其实这个事情也有些怪我家大楞,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