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街道,有裂风呼啸而过,天上黯淡无星月,一片黑色的幕布掩下了所有光线，唯有不夜城下缀亮的灯火,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光源。

刺耳的救护车声渐渐远离，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久远，又像是过了昙花一刹的短暂。

梓大脑滞顿,塞得全是绘麻的事,可总有个地方如同被什么压制，狠狠撕扯着他的胸膛，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十分在意。远处奔走的兄弟快要看不到身影,车道上疾驰而过的车灯从他身上匆遽扫过,他骤然眯眼，放慢了步子。

“梓？”椿见他慢下来，担心道：“你身体没事吧？”

“椿……我觉得有点不对。”眼镜不知道被丢到什么地方，梓那双和椿相似的桃花眼半开半阖，在眼角勾出一抹弧，别于椿浮在表面的轻佻，反显得内敛而勾人，街道上光斑耀耀，他眼角那颗泪痣，愈加妖冶夺目。

椿皱眉，“什么不对？绘麻吗？”

梓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犹豫什么，想了想，便道：“你先跟侑介他们去找绘麻，随时电话联系，有些事情我得回去问清楚。”对上椿疑惑的目光，他抿紧唇，“我总觉得，有什么被我遗漏忽略了……”

两人分头行动后，梓转回酒吧方向，遇到了要。

“你怎么……”要诧异，“是出了什么事？”作为一个男公关，他的体力不错，也常去健身房锻炼，但这不代表他对打斗在行，得知绘麻出事，他忍痛跑了出来，却掉在兄弟最后，没想，会遇到转回来的梓。

“回去问老板娘一些事——”梓的声音渐渐远去。

要眼瞳微缩，凝着他的背影沉思。

依照梓的性格，如果不是真有事，绝不会显得这么慌张失措。而他自己也很奇怪，在看到梓脸上沾了许多血的那一瞬，某个画面飞速划过脑海，他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却被遗留下来的痕迹，生生抽痛了心脏。

不对，现在这种情况非常不对。

他脑袋似在强制命令让他前行，脚却生根一样，不肯再迈步。

秒秒犹如煎熬在蒸锅上，虚汗涔涔，短短几分钟，他过得像是几年，等脚能够迈出步子的时候，他已经黑沉着脸朝酒吧的方向飞奔而去。

夏梦！他的小可爱还受伤在酒吧！

***

梓赶到酒吧的时候，员工已经在里面收拾残局了，几个警察正做着现场维护，之前被他们打倒在地的混混已经不见了踪影。

绕过几个警察，他抓住一个员工急问，“你们老板娘呢！有没有看见光！？”

“老板娘？好像在吧台后面。”员工摇了摇头，“光我就没看见了。”

梓道了声谢，穿过狼狈不堪的大厅，朝吧台寻去。没多久，就找到了靠在吧台小后门上抽烟的老板娘，开门见山道：“光去了哪里？！绘麻到底是不是被别、人带走的？”‘别人’一词，他说得极重，意思不言而喻。

老板娘夹掉烟，冲梓吐了一口烟，惹得对方蹙了蹙眉，却没有反抗。满意地一笑，她道：“光留话说，如果谁回来了，就带两句话给你们。”

“什么话！”

“第一：绘麻已经安全被我们送回酒店；第二：夏梦重伤，他带她去治疗，短时间内会在外面呆着，顺便和她亲密相处，你们玩完直接回家，不用去找他们。”

夏梦——！

梓瞳孔骤然紧缩，身侧的拳头蓦地攥起，就连指甲直接嵌进皮肉都毫无自知。

瞬间涌起的悲愤和怒气，都不足以表达他此刻萦绕上心头脑海的繁复情绪。明明已经向枣宣布了自己的意图，明明打算要好好对待珍视，明明……明明她那双莹润的墨瞳笑着的时候最美，他却发现水色流转后的黯淡和浅殇，已然深陷到心痛不可自拔的时候，却不由自主被什么东西给控制！

该死的！不管是什么，他不容许再有下一次！

“告诉我，光在哪儿！”他声音暗哑低沉，目光阴鸷如隼。

话音一字一顿夹携着万顷的逼迫感，直让混迹在鱼龙混杂之地的老板娘都被他的神色话语震慑住，抖掉了指尖的烟蒂。她几次开开合合唇瓣，总算完整得蹦出了话音，“在在……在六条街的503号，田中家。”

“夏梦和光在一起？”赶过来的要听到最后几句，联系之前的某些事，一下子也转过了弯，脸色黑得堪比锅底。

“我可是看在跟光认识了几年的份上才帮忙，谁想会出了岔，你们找到人后直接告诉他，如果一个星期不把赔款打到账上，他下次别想再来我在日本的任何一家店！”老板娘缓过气儿，插腰指着大门吼道：“现在，你们俩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

梓先给了右京一个电话，问清楚绘麻的确已经回去后，又给了椿几人电话说明情况，这才带着满面寒霜，和同样沉肃着面容的要辗转去了六条街。

“502……03！是这家。”要扫过门口标着【田中】的门札，按响门铃。

过了2分钟，大门被人打开，门内立着一位戴眼镜的老人，也没问他们为什么来，直接侧过身，示意两人进来。

换掉鞋，梓环视了一圈，问，“请问，夏梦在这里吗？”

老人指了指沙发让他们坐下，倒了三杯水放到桌上，“喝吧，这么晚跑了那么久的路，你们也该休息一下，顺便处理下伤口才是。”

两人对视一眼，要道：“我们只想知道夏梦和朝日奈光在不在。”

老人拿起一杯，浅啧了口，吐出口气道：“他们不在这里，不过今天你们恐怕也见不到，先把伤处理好在这里休息一晚，我明天自然会带你们去找人。”

梓和要后知后觉发现，又被光摆了一道。

***

夏梦坐在白色的病床上，透过窗户，望向外面静寂的夜。

耳边是手术器具不时碰撞发出的声音，肩膀上被勾拉的牵扯，因为麻醉药的关系，并没有生出疼痛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某个地方，有些酸涩的难过。

光早已换下一身女装，穿着诊所里的病服。这里是他朋友开的，专给道上不能去正规医院治疗的人，看病手刀的地方，医生技术很好，没多想就带夏梦来这里处理伤口了。他双臂环胸靠坐在沙发上，一眨不眨凝着夏梦，总觉得那抹侧影，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