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之间,城楼上只剩下了王正见杜环和张道斌。
“都护,你为何如此肯定霨郎君在城下?”张道斌忍不住问道。
“猛油火,只有怛罗斯城中和碎叶大云寺里有!”王正见低声回道。
“难道艾布?穆斯里姆不会偷偷仿制吗?”张道斌奇道。
“绝对不会!此乃天授之秘,短短数日,大食叛军肯定不知其中关窍。”杜环故作神秘道。
城楼下,火焰渐熄,浓烟未散。
得意洋洋的哈米德正在派亲卫催促吐火罗轻步兵冒着烟尘继续前进,忽然听到背后的怛罗斯城门正在吱吱呀呀地打开。
“北庭军?他们竟然敢出城?”哈米德吓了一跳:“快,向北列阵!”
忙乱不堪的仆从军正在变阵之时,洞开的怛罗斯城门里,数名人马俱披重铠的北庭玄甲铁骑虎啸而出,策马冲向敌阵。
“杀!”王勇见怛罗斯城内的北庭军开门而出,兴奋地吼道:“变阵向东!对冲敌军轻骑!侧冲敌军步兵!”
以五百北庭连环铁骑为先锋,五千突骑施骑兵和两千回纥骑兵紧随其后,向东侧的粟特轻骑杀去。马璘和赛伊夫丁也护着众人,跟随向东而去。
“射箭!射箭!”粟特轻骑刚发了两轮羽箭,五百连环铁骑就如重锤般,撞入阵列之中。
强大的冲劲和锋利的马槊,使得三千粟特轻骑甫一接战就被连环铁骑凿穿。突骑施骑兵和回纥骑兵射出密密麻麻的羽箭,更是将无数粟特轻骑射落马下。
哈基姆率领的二百大食骑兵人数虽少,但他们的衣甲令粟特轻骑迷惑不已,动作慢了许多。锋利的大食弯刀却趁虚而入,收割了无数粟特轻骑的性命。
转眼间,粟特轻骑就死伤过半心惊胆战。待听到怛罗斯城内的北庭军也如虎杀出后,吓破胆的粟特轻骑见哈米德身边的呼罗珊骑兵甚少,立即毫不犹豫驱马向南溃逃。
“混账!快把胆小的粟特人杀了!”哈米德气得急火攻心。
“千夫长,我们只有数百骑,如何追杀?”亲卫小声提醒道。此时,哈米德才意识到,自己震慑仆从军的五千呼罗珊骑兵已经死伤殆尽。
其余仆从军见大食人并未派军追杀逃跑的数千粟特轻骑,军心更加动摇。
“伊月,快让赛伊夫丁高喊‘呼罗珊骑兵全军覆灭了,我们快逃!’。”王霨敏锐察觉到仆从军的意志不太坚定,急切说道。
待赛伊夫丁与一百名大食骑兵齐声高呼后,听得懂大食语的仆从军将士谨慎地四处望了望,发现周围并无多少凶神恶煞的呼罗珊骑兵后,立即带队就跑。
“传令,全军高呼,降者不杀!”城楼上,王正见发现敌军有溃败的迹象,高声令道。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隆隆的马蹄声中,无数人用各种各样的语言吼道。
成群结队的仆从军望着呼罗珊骑兵营地尚未消散的黑烟,又威风凛凛的连环铁骑和从城中杀出的玄甲铁骑,听着从东西两个方向传来的如雷蹄声,不是选择抛下武器就是催马向南逃窜。
“千夫长,快逃吧!我们南下去找总督!”亲卫们焦急地喊着。四周人马攒动乱成一片。
“逃?我该怎么面对总督?”哈米德不意顷刻间仆从军就四分五裂溃不成军。此时他才明白,离开了呼罗珊骑兵的弹压和总督的威望,自己根本无法驯服如此庞大的仆从军。
哈米德正痛苦间,一柄长矛如电而至,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
“这样也好,就不用面对总督了!”哈米德面色轻松地倒在了地上。
“杀!”阿史那旸从哈米德身上拔出自己的长矛,向四散的呼罗珊骑兵杀去。
方才他见数十名骑兵停在原地,既无投降的意思,也无逃跑的打算,就策马杀去。待中一人似乎地位颇高,就怒吼着投掷出手中的长矛。
城楼之上,见大势已定,王正见轻轻松了口气,然后继续焦灼地扶着栏杆,俯瞰乱成一锅粥的城外,试图寻找到熟悉的身影。
可他找了半天,却迟迟找不到王霨,心如火烤。虽明知有王勇在,王霨应当无碍,王正见还是有些担心。
浓烟散去,月光皎洁。
王正见只见城下红光一闪,站在赤炎骅马背上的王霨,将手拢在嘴前,高声喊道:“父亲!我在这里!”
望见那双黑亮的眼睛,王正见所有的焦虑和担心顿时化为乌有。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疑惑想问,但此时此刻,他只是微笑着站在城楼上,长长地松了口气,满眼都是骄傲和欣慰。
城楼之下,北庭军如下山猛虎,正追击残敌收编俘虏。数日围城,顷刻冰解;连绵营帐,毁于一旦。
月色溶溶夜风习习。
王霨仰望着父亲,心情如月光下的大海一般宁静。
西征尚未结束,接下来还有许多急迫的事,可见到王正见那一刻,王霨如释重负,如沙漠中疲劳的旅人找到了一泓清泉一棵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