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跟李慕颠鸾倒凤,折腾了一夜,第二日夏荷没能起来,一觉睡到了中午。便没瞧见,张十一一大早在他屋前站了许久,惆怅了半晌,最终摇摇头,回自己那屋闷着去了。
中午饭还是李慕给夏荷端到屋里来的。李慕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夏荷思量片刻,却问:“母亲会不会嫌我懒?”
“不会的,母亲和岳丈已经用完了,还特地叮嘱你,多吃点,别饿着。”李慕让他放心。
此时李老太太正拉着兰娘在厅堂里说话,两个做母亲的一道儿都在长吁短叹,都不希望两个孩子就这么凑到一块儿去,却都觉得,如果他们真能过得开心,那自己昧着心不去管,也不是全然不能接受。
李老太太还觉得自个儿对不起张家呢:“金宝那孩子,老太婆我定会好好教养,让他以后务必要孝敬夏荷才行。”若不是金宝是她家唯一的孙孙了,她说不准还能狠狠心,直接让金宝改姓张。
抱怨到一块儿去了的两个女人,把憋在心底的话都吐出来后,倒各自都觉得舒心了不少。兰娘原本是挺怕李老太太的,接触多了,却觉得这年纪比她大了不少的老太太,人却是不错的。聊完两个小辈的事,兰娘便跟李老太太拉起家常,她还挺惦记自己在安乐村的邻里。
李老太太不爱出门,知道的也不多,想了想,便干脆把林婶给喊来了,三个人一同闲聊。
张十一便被单了出来,只能守着小金宝。
左右无事,张十一想了想,干脆把小金宝抱到膝上:“外祖教你读书识字。”
小金宝瞪着圆滚滚的眼睛,滴溜溜在转。瞧张十一拿起的笔,他又一把抓了过去。幸好这笔尖还没有蘸墨,金宝也只是揪着玩,没再把自己的小脸儿给抹花了。
张十一却被他这猛的一抓吓了一跳:“金宝乖,老实一点,外祖教你拿笔。”
他颇为遗憾,当初给夏荷启蒙的时候,用的只能是树杆子,以至于夏荷至今写的那笔字都没法见人,起了教小金宝识字的心思,张十一想的头一件事,便是让他好好学握笔的姿势。
不过张十一一时忘了,当初给夏荷开蒙时,夏荷也都六岁了。金宝现在才三岁,哪儿能学什么握笔写字。
他努力掰着金宝的小手,让他去攥那笔杆子。金宝不依,坐得一点也不老实,在张十一怀里扭着要下地。张十一一时上了脾气,手上的力道便没掌握好,金宝被他一捏,小手疼得很,便皱着脸,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小金宝哭声嘹亮,直直穿过院子,传到了旁边李慕和夏荷的屋子里。
夏荷耳朵尖,饭吃到一半,把手中的碗筷放下了:“金宝哭了。”
李慕一怔,他倒是没听见什么,夏荷一提,才隐隐约约地察觉,似乎的确有娃娃的哭声,道是:“我去看看。”
“我去吧。”夏荷不知道金宝是出了什么差错,哪儿还吃得下,忙披上了衣裳,匆匆循着声音赶过去。便见张十一手足无措地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小金宝,两个人摞到一块儿的手里,还攥着一只笔。
夏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明父亲当年能将他们姊弟三个带大的,怎么到了孙子辈儿,他便不会带孩子了?
“爹,我来抱金宝吧。”他忙过去,见金宝一见他便伸出来的手,心疼得很。
张十一瞧着夏荷那别扭的走路姿势,又见他身后神清气爽的李慕,低下了头去,不想见他这儿子和姑爷。
“你们带着金宝去玩吧,我老了,带不动孩子了。”张十一颇有些自暴自弃。
“爹没老,可能爹有年数没有带孩子了,不习惯了吧。”夏荷忙去哄,瞧着张十一这落寞的神色,他心底里颇有些心酸。
倒是李慕算了算,猜到了大概是张十一一个人被撇了下来,无所事事了,才在这里折腾金宝,于是道是:“岳父如若有空,不如去我书房小坐,小婿还有些问题要请教一二。”
张十一瞄了一眼李慕,这举人老爷,还有什么问题值得向他这个白身请教的?他本想再带着刺地说上两句,但一想快过年了,他还是别说什么丧气话了吧,于是点了点头,背着手,佝偻着背,走在前头。
倒是没想到,李慕还真是要认认真真地请教他。
张十一许久没跟人高谈阔论过了,此时难得能将自己心中所想在旁人面前抒发出来,他便拉着李慕,絮叨了一整个下午,差点儿忘了,自家的儿子还在门口,抱着孩子,因为走路别扭,搬了个小板凳一坐,在听两个读书人的辩论,听得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