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牡丹一怔,见问话的是知府刘瑛,虽觉不解,仍是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曾。只是替奴婢赎了身,一应身契皆不在奴婢手中。奴婢的身契在那位贵人手中,身不由己,算计林大人也是迫不得已。”说到这里,流下泪来。
众人却是再没有怜悯之心,反而连呼歹毒。
如今虽说世人姬妾成群,实际上正经有纳妾文书的姬妾寥寥无几,不过冠以姑娘、姨娘呼之罢了,仍是婢子居多,便是生儿育女,亦是婢生子,非妾生子,较之身份更低一层,仅高于外室子。良贱不婚,只有良家出身的女子才有纳妾文书,娘家也能得到纳妾之资,所谓良妾、贵妾,其实都是一样的名分,皆是良家女子出身,不分高低,平常都是大家彼此不计较才称呼那些收了房的丫头为姨娘。帝王宗室尚且名分有数,何况底下官员,若是白牡丹当真进了林家攀上了林如海,势必被下面称呼为姑娘、姨娘,但是有心人定然能用以贱为妾参林如海一本,何况白牡丹还是青楼名妓出身,更能污蔑林如海涉足花街柳巷了。
刘瑛道:“那位贵人是谁?竟如此算计林大人?你说将出来,便能减轻罪状。”
白牡丹答道:“奴婢并不知道贵人是谁,只知是来自京城,说是过路行商,将奴婢从天香阁里赎了出来,只命奴婢如此做,并未交代其他。”说到这里,白牡丹面色一白,忽而流露出一丝恐惧来,那人好心计,从未说明身份,便是自己说了,也没有证据指证,自己的身契还在那人手里,若是知道自己已坦诚了来龙去脉,岂不是要持着身契作践自己?
众人大约都想到了此节,面面相觑,心中登时生了防心,如此谨慎,又如此恶毒,说不定设计白牡丹进了林家后,以身契为要挟,勒令白牡丹算计林如海的妻儿也未可知,谁都知道林如海对自己的妻儿爱若珍宝,林家若就此绝嗣,可真真是要了林如海的命!
这些官员们除了少数寒门出身的,大多都是生于世家,长于内宅,又出来做官历经世事,除非极蠢笨的,其他人对那些娘儿们的算计都心里有数。
听了他们口里说出来的种种揣测,叶停却是不由得一呆,继而神色一变。
其实王子腾之计极为歹毒,和众人猜测的相差不离,不必自己出手,便能杀人于无形。偏生他当着叶停的面又不能明说,叶停的心机始终比不得王子腾,对他隐约的提点竟只领悟一半,虽未出面,却派了心腹家人,乃命此女如此,若是得手自然甚好,若是不曾得手,便立时躲将起来,而后宣扬开来,人尽皆知,还不怕林如海身败名裂?即便不会因此身败名裂,但是仍旧影响了林如海的名声,到那时,也算是替霍灿出了气。
外面的事情原瞒不住里头,贾敏听完来龙去脉,乃向刘夫人开口道:“真真是一日不得清净,咱们来你们家吃酒,也遇到这些事,幸而查得不明白,不然府上岂不是冤枉?”
自从此事出来,刘夫人便提心吊胆,她最明白这些诰命夫人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她们不怕别的,就怕丈夫出门吃酒回来带个姬妾丫头打她们这些当家主母的脸面,这不是说她们个个善妒不能容人,导致只能在外面找么?因此听到最终结果,刘夫人方松了一口气,陪笑道:“怨我们老爷,好好的戏班子觉得不好,偏要请个歌舞班来,惹出这么些事。”
贾敏笑道:“人心难测,便是没有歌舞班,她们也能混进戏班子里再进府上。”
从刘家回来,贾敏便问如何处置了白牡丹。
林如海早已洗过澡了,正逗着黛玉顽耍,黛玉亦已梳洗过了,想是白天在奶娘怀里睡了些时候,如今精神倒好,一脸淘气,听了贾敏的话,林如海笑道:“原本我打算既在刘知府府上,便交给他去料理,不想话才出口,人还没散,便有个屠夫拿着白牡丹的身契过来了,说已给那白牡丹脱了籍,要带回去做媳妇。”
贾敏卸下钗环,一面吩咐丫头拿梳子给她通通头,一面诧异道:“没再查出什么来?既然那白牡丹是说京城来的贵人,那么便不是屠夫了。”
林如海颔首道:“查不出来。那人着实机灵得很,这边事迹败露,那边他便已脱了身。细问那屠夫,只说有个过路的行商买了他铺子上的许多肉,说他家的肉好,又问了许多话,闻得他尚未娶亲,便将白牡丹的身契送了给他,叫他上门来要人。”
贾敏犹觉不忿,道:“竟是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林如海失笑,道:“谁都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哪能事事都知道?若知道,也就不会平白遇到那么些劫难了。圣人都不敢说天下的事情他老人家都知道,何况你我。”
林如海虽然不知是谁这般算计自己,但是却决定日后更加小心谨慎。
忽然,外面通报道:“鼓瑟来跟老爷磕头请罪呢。”
林如海方想起今日在刘知府家没见鼓瑟,离开刘家时亦四处找不见鼓瑟,已经打发人出去找了,想是找了回来,想罢,他走出来,只见鼓瑟跪在院中积雪之上,旁边站着鸣琴等人,鼓瑟脸色青白,袄?半湿,跪在地上直打哆嗦,竟似受到了极大的寒气,不由得一怔,忙道:“你今日虽擅离职守,但是你留话给了鸣琴,我并没有怪你,这是怎么弄的?”
鼓瑟羞愧不已,鸣琴道:“老爷,我们是在刘家后街极阴暗极狭小的小巷子里找到鼓瑟的,找到他时,他昏迷在雪地之中,脖子后头还有两块淤青呢。”
林如海心中一凛,问道:“怎么回事?”
鼓瑟低头道:“小人到现在都不大明白呢。在刘家,小人原守在外头,不妨走来一人,说是刘家的管事,说咱们的马闹得厉害,叫小人去瞧瞧,小人想着今儿刘家人多,来的马车也多,闹腾起来,反倒让主子们不高兴,便嘱咐鸣琴无论如何都得守在老爷门口,方随着那人去了,不想,还没到马厩,便觉得脖子后面被人砍了两下,就此人事不知了。”
鼓瑟十分羞惭,亏得他和鸣琴都是跟着林如海习过武艺的,自忖能以一敌三,谁知竟这么容易叫人得手,又被丢在了巷子里头让鸣琴带人抬回来。
鸣琴在一旁作证,道:“老爷,鼓瑟说得不错,那人来时,说的话我都听着呢。不过后来找鼓瑟时,询问刘家的下人,方知今儿并没有人来找我们,找鼓瑟的也不是他们家的人。我留心看了一回,刘家果然没有那几个人,在刘家客人的仆从中亦未见到。”
林如海摆了摆手,道:“他们是有备而来,咱们自然是防不胜防,日后你们谨慎些,无论何时,都几个人作伴,免得再被人算计了去。鼓瑟今日能留得性命,已是大幸了。”
又道:“今日之事怨不得你们,鼓瑟先去换身衣裳,请个大夫开些药吃了。”
听了这话,鼓瑟连忙磕头谢恩,心中感激不尽。
待他们都下去了,贾敏方披着一件斗篷出来,道:“当真不知道是何人如此歹毒?”
林如海摇摇头,笑道:“你我知道的,心里防备的,就那么几个人,别的,实在是猜测不出。也许是叶停所为,也许是他人所为,横竖都没有证据。今日你我并没有吃什么亏,且看日后罢,若真同你我作对,总会再次出手,到那时定会露出马脚来。”
贾敏道:“今日叶停处处针对老爷,我猜定是他所为。”
林如海想了想,仅是一笑,他也怀疑是叶停,但是他没有证据,不好开口,免得冤枉了人。他心中却明白,叶停此人纵然有些儿城府了,却没到这种老谋深算的地步,他在江南一带的人脉也不多,从前那些作为都是小打小闹,压根儿上不得台面,更何况今儿众人揣测白牡丹之计时,七嘴八舌说了许多后计,反倒是他有些惊疑不定,显然没有想得如此深远。
王子腾,林如海心里暗暗念了两遍,眸子透出一丝寒光。
贾敏知林如海甚深,林如海能想到的,她如何想不到,只笑道:“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叶停这名字取得好,偏生不行正事,尽搀和到这些事中和老爷作对,若是好好为官,将来振兴门楣也未可知。”
林如海道:“他才不傻呢,若傻,也谋不到今日的缺儿了。便是他说那些话,做那些事,咱们明明心里气愤得不得了,偏生拿他无计可施,又不能为这一点子事情把公报私仇。”
叶家最终虽然败落了,可却也保住了平安,哪里像其他人家一夕之间抄家灭族,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林如海至今犹记得荣宁二府抄家的时候,其实又何止这两家呢?满京城里人心惶惶,几日之间,多少世家被封了门,多少财物充入了国库,街头巷尾车辆数百,便是牢狱之中亦是人满为患,每日市井接头都卖人买人,热闹无比。
不久便出了正月,那日在刘家发生的事情,终究瞒不过人,大家伙儿都知道了,也暗自揣测林如海到底得罪了何人,竟这样算计他,只是林如海都没有证据,何况他们,只好胡乱揣测,平常见面说笑几句,倒也不如何放在心上。
倒是当日算计林如海的白牡丹,正如一枝开得正好的牡丹花儿,落到了猪圈里忍受作践,不管从前有多少雄心壮志,终是转瞬成空,枉为他人作笑谈。
正月一过,不消几日便是花朝节。
黛玉早已在满月之后由林如海取了大名为慧,慧字虽俗,林如海却觉唯有此字方能将黛玉之灵心慧性形容得尽,任他见过无数男女,终无一人及得上她。故此,见到各家眷属,大多又都唤黛玉为慧姐儿、慧娘,只不过此慧娘却非留下慧纹的慧娘。
因见黛玉抓周时只抓诗经笔墨等物来顽,极厌寻常女儿喜欢的脂粉钗环,众人不由得都赞她有乃父之风,将来必如谢氏易安。
相比林如海的得意,贾敏倒是十分谦逊,笑道:“哪里能比得上谢氏易安,明儿略识得几个字,读得几本书,知道些道理,我便心满意足了。”
众人见她面上尽是笑意,可见并不是如此想的,不禁会心一笑,又想林如海爱此女非常,再看黛玉虽然娇弱,却生得不俗,小小人儿已学会了走路,虽走得不甚稳当,但是踩着案上红毡,摇摇摆摆,左顾右盼,似在寻人,叫人爱煞。
贾敏一见,便知道黛玉在找林如海,犹未说话,便听人笑道:“哎哟哟,就算是观音菩萨跟前的玉女也没有这般伶俐罢?这在找什么?像个小人精似的。”
贾敏命人抱她去找林如海,方抿嘴笑道:“在找我们老爷。说起来,也奇了,我们老爷最疼这个女儿,她像是心里明白似的,也和老爷最亲,父女两个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若是我们老爷在家,必得抱抱她才好,晚上不见老爷,也不肯睡觉。”
众人笑道:“林大人如此疼她,自然就同林大人亲近了。”心里暗暗羡慕,平常疼儿子如此也罢了,偏生林如海对女儿也这样好,竟赛过了儿子。
其中只有吴夫人心中不以为然,女儿生得再好,也是别人家的,这样溺爱,谁知道能长成什么样子?若是骄纵成性,别人家谁肯求娶?倒不如多疼儿子些,那才是继承香火的。几个月来,她被吴越训斥了好几回,难免越发生了些牛心左性,更加嫉妒贾敏了,只是吴越话说得明白,若她敢生事,就休她回娘家去,因此只得偃旗息鼓,不敢再提那日的主意。
今日见到贾敏不似寻常妇人因儿女都长大成人,到了这个岁数都打扮得十分端庄稳重,她却是穿着银红百蝶穿花袄儿,外面罩着鹅黄对襟褙子,下面系着翠绿色的长裙,裙上绣了一枝逶迤往上的迎春花,嫩黄娇媚,行动间婀娜多姿。
吴夫人想到自己人老珠黄,贾敏却是风华正茂,愈觉不服,正欲开口问一问前些日子在刘家发生的事情,却听说外面有宫里赏赐东西来了,已见过林如海了。
贾敏忙命请进来,心中却着实纳罕,在京城里倒罢了,不是没得到宣康帝的赏赐,如今他们离京城千里迢迢的,好端端的在黛玉生日这日赏东西做什么?没的耽误工夫。
却见外面进来三四个小太监,七八个仆从,各自捧着一个掐丝锦盒,对贾敏行了礼,当先一个小太监含笑道:“过年的时候,老爷赏御菜给太子殿下、诸位皇子并下面宗室百官们,因提起林大人不在京城,竟尝不到菜味儿,倒叹息了一回,太子殿下便说林大人对老爷忠心耿耿,自始至终不曾改变丝毫,便是想着拉拢都不得,可见对老爷的忠心,十分值得赞赏,老爷龙心大悦,太子殿下又说林大人有一女花朝节过生日,于是老爷便赏了些东西给林小姐,以贺芳辰。因此,小的们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说完,又指着后面仆从捧着的东西道:“闻得老爷赏赐林小姐东西,太子并几位王爷凑趣,也都送了些东西,命小的一并带过来。”
贾敏听了,忙谢了恩,命人看座沏茶,收了礼物,打开摆在上面与人看。
众人面上都现出惊奇之色,林如海便是长子也不曾得到这样的恩典,如何一个女儿反得了?另外,太子殿下不曾拉拢到林如海,何以又在宣康帝跟前替林如海说话?反而并没有让宣康帝忌惮,更赐下东西来?只看那御赐之物却是金镶玉如意一对,赤金点翠镶珍珠嵌宝石项圈一对,紫檀座羊脂玉凤一对,流云百福玉佩一对,珍珠手串、玛瑙手串、沉香手串并蜜蜡手串各两串,余者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所赠亦非凡品。
贾敏款待了宫里来人,正说些京城见闻,不多时,又有荣国府并沈家、李家、苏家、史家等都送礼来了,一时之间,堂外厅内都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众人的礼物还没送上来,见宣康帝如此看重林家,少不得在送礼时,暗暗加厚几分。
吴夫人原有无数的话儿可说,如今也被吓到爪哇国去了。
贾敏忙到晚间方得清净,林如海亲自送宫里来人歇息,回来便见贾敏拿着厚厚的礼单在灯下细看,道:“玉儿不过是抓周宴,咱们办得热闹些也是因为疼玉儿,怎么各处都送了这样重的礼物?你瞧瞧。京城里各家更是千里迢迢地送来,倒叫我好生诧异。老爷如今虽说在江南位高权重,可在京城里品级算什么呢?有什么好处值得他们如此?”
林如海翻看了一回,除了沈家、李家两处送的不过是寻常顽器衣料外,余者无不珍稀,苏家百年世家,又托他们夫妇照应妙玉,送礼极厚,也还说得过去,荣国府、宁国府和甄家这几处送礼就太重了些,倒比林如海和贾敏过生日时送的还多。
林如海皱了皱眉头,面露沉思之色,他也不明白宣康帝好端端的忽然赏赐这些东西所为何来,之前送人去歇息时,亦问不出所以然来。
他却不知宣康帝查太子改变的由来,终是查到了苏黎身上,而苏黎又是从林如海这里见过面回去的,林如海折子上已经提了几句,却没细说,宣康帝料想必然是林如海提点了什么,他和苏黎的交情宣康帝无有不知,不管他们说了什么,总而言之,太子殿下相比从前的变化却让宣康帝十分欢喜,宣康帝惦记着元后,难免宠爱太子些,何况林如海并没有被拉拢了去,自然对林如海另眼相看,早就想赏赐林如海一回了,不过是借用黛玉生日的名头罢了。
宣康帝赏赐到林家的东西里头一样便是如意,如意一出,足见宣康帝对林如海是何等满意了,太子殿下感念林如海曾经的提点,诸位已分封的皇子们想讨宣康帝的欢喜,又想拉拢林如海,故此也都凑趣送了礼物,至于九皇子如今不过十来岁年纪,自来佩服太子,立誓做贤王,上面除了太子,又有好几个年长有为的兄长,他没有心思夺嫡,便没有送礼。
京城的官员哪个消息都灵通得很,虽然说宫里严禁私相传递,但是谁家没在宫里有个眼线,或者收买几个太监,故此都知道了,既知道了,难免都随着送了礼物。
贾家得知后,更为林如海欢喜,林如海是荣国府的女婿,他得此恩典,贾家自然觉得与有荣焉,贾赦贾政不必旁人提醒便要送礼,至于贾母送礼,从来不肯叫别人比下去,只拣梯己中最好的东西派人送到江南给外孙女。
因此,黛玉懵懂无知之时,便借由其父的缘故,平白得了许多东西,全被林如海和贾敏给她攒了起来,以后放在嫁妆里,何等体面。
对此,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不一而足。
林如海到底是聪慧之人,不久听闻太子种种举动,果然一改前世,他便约略明白宣康帝的用意了,至述职之时,按他的品级必须进京述职,三品以下官员都不必进京,都由上面官员考察,但是外放之三品以上却需进京,林如海实权是从三品,虚衔却是从二品,按理,他亦该进京,故此早早收拾了行李,交代了任上诸事,意欲进京。
上辈子他就任盐课御史以后,因得宣康帝旨意,年年连任,述职并未进过京城,若是他去过京城,也许就能知道女儿在荣国府的处境,也不至于最终落得那样下场。
今生宣康帝似乎亦想见他一面,故在黛玉生日时命太监传了口谕,令他择日进京。
林如海同贾敏一说,贾敏便道:“老爷进京述职,一来一去便是两个多月,我和睿儿倒也无妨,只是老爷这样疼玉儿,她见不到老爷,岂不哭死?”
林如海倒觉为难,叹道:“纵然如此,也不能带她同往。”黛玉年纪太小了些,生得又弱,即使林如海恨不得****都见到女儿,也不敢这样带她出门,只好叮嘱贾敏和林睿几句,临行前几日都抱着黛玉不离手。
贾敏只得依从,既然林如海好容易进京一回,贾敏收拾了许多东西让林如海带去,既有给荣国府的礼物,又有给沈家、李家等各处的礼物,又笑道:“娘家那边添了好些男女孩子,我都没见过,除了母亲兄嫂们的礼物,少不得也给他们带些。”
林如海点头称是,择了黄道吉日,带着亲兵仆从家人等登船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