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他不伸手呢?吕先猷想不明白。
看见了吕先猷的钦羡和卑微,裴定心中有十分怪异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了年少时看到的那些志怪传奇。
传奇里面,那些妖魔鬼怪最大的渴望便是做人。不管是潜心苦修还是在世间为恶,最后就是为了想做人。
而人,却不想好好做人。
吕先猷这些问话,和志怪传奇想表达的,有异曲同工的意思。
是啊,吕清之和吕先猷一辈子。便是好好做官,做个好官。在他们看来,自己才学家世俱有,况朝廷曾加下诏征辟,什么条件都具备了,完全可以好好做官、做个好官。
可是,他却不出仕。
原因是什么,他自然不可以对吕先猷说。然而面对这样的钦羡和卑微,他实在有说不出的感觉。
你为何不出仕呢?
大半天,吕先猷的疑问都在他心头响起,令他怎么都无法平静,还渐渐生出了一丝焦躁。
裴定自小身体不甚好,心志定力要比一般人好得多。这样的焦躁,几乎不可能会出现。
裴定立刻便知道自己心中不宁了。不宁,其实是有所思无所得。
他所思是什么?想得又是什么呢?
裴定自己都无法知道。于是他出了太始楼,没有叫马车,而是步行着,打算开始京兆半日游。
既醉则跟在他身后,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明明是走在京兆平整的街道上,却像在攀爬着什么艰险的山峰。——皆因这两人的神色太凝重了。
裴定似乎漫无目的地走着,脚步却都是在京兆城最中心范围走着。
他去了孟家,曾经的孟家。
孟瑞图死后,孟家就已经败了。虽则孟家本来也不会宾客盈门,但不会像这样大门紧闭。
孟家的大门像永远不会打开,不由得让人多了几分凄凉的感觉。
看过孟家之后,他站在离宫城最近的永宁门前,眺望着那掩映的巍峨明黄宫殿。
裴定从来没有进过宫,但他知道最巍峨的那一间是宣政殿。皇上在里面听政,文武百官在其中禀事……
到了最后,他去了京兆最繁华的光和大街。光和大街比河东的礼元大街要大得多,要热闹得多。
熙熙攘攘的人,种种话语声,这么多的人这样的热闹,在京兆这里是常事,但在河东,只有礼元大街有盛会的时候才会出现。
他仔细一看,热闹繁华的光和大街,依然有流民,数量也不少。只是,这里是帝都,流民没有河东那么多。
流民,京兆也有流民。
见到这些情景,他想起了郑衡在千辉楼所说的话语。当时她说了那么多话,时隔了不久,他在心里会想起,却从来没有刻意去记忆。
现在竟发现,她说的那些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深深刻在了他心里。
他都记得,每一句都记得,或许心中早知不能忘。
大道废,有仁义;
智慧出,有大伪;
六亲不认,有孝慈;
国家昏乱,有忠臣。
这些,他都记得的,不管是在河东还是在京兆,他虽从来没有说出来过,其实都记得的。
仁义何在呢?如果没有人以身去践行,怎么能够体现得出来??她说得很对,以己身入污水浊世,激浊扬清,方是正途!
裴定微微笑了出来。他脸色略白,神态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好,这一笑,竟似姑射神人之貌。(未完待续。)
PS:这一章,略迟,反复修改。我想让裴定来京兆,就是为了写这一章。怎么说呢?或许行文还有些凝涩,请大家见谅。啊啊,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