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鸿的办公室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相比起楼下的金色大殿,这里显得要古色古香的多,红木藤编桌椅,黑色牌匾,金丝楠木书架,架格里摆着两盆翠绿鲜嫩的天冬草,草叶纤细柔软,垂悬如飞瀑,飘逸而秀丽。
房间里到处散发着一股流年沉香的气息,这与白起鸿的气质一点都不匹配。
既然有着一颗爱国心,为什么还要当汉奸?
等等!视线移回到那两盆天冬草,她想起她小时候去太爷爷家玩的时候,太爷爷的书房里也摆着几盆类似于这样的植物,只不过是当时年纪太小,不懂得分辨,长大后就没怎么去太爷爷那玩了。
莫非,这白起鸿跟她太爷爷认识?
他抽着雪茄,看着花听那双打量的眼睛,半天不说话,身后站成一排的黑衣保镖也是大气不敢出。
简亦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白起鸿才不浓不淡地笑起来,“跟我说说,这些都哪学的?”
“这重要吗?”有时候花听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偏偏在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浪费时间,纠结来纠结去的,不觉得很无聊吗?她又想翻白眼。
“甩掉我的保镖,就是为了来赌场玩?”白起鸿的眼前烟雾缭绕,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白叔你误会了,是我带她来的。”简亦性子洒脱,面对白起鸿的时候也是那样,一点都不怕他的样子。
也是,两家人都巴不得成为亲家了,还谈什么怕不怕的。
“你不要为她找借口,”白起鸿在烟雾缭绕中笑道,“花听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么?”
“就是,干嘛替我找借口?”花听上前一步,微微扬起下巴,“我也很想知道,我究竟错在哪了?”
白起鸿饶有趣味地挑起单边眉,“那么你说说,你对在哪?”
对在哪?这种话也问得出来?没看出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么?
“我就奇怪了,你这么大个赌场,这么多手下,就没有一个是读过书的?这些事情稍微动下脑子就知道,而且刚才听楼下的人说那两个老千在你的赌场待了也有个把月了吧?而整个赌场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花听在说这句话的同时,白起鸿身后那排黑衣人的脑袋便低了低,“你们就任由他们在赌场里胡作非为?坏了规矩也不管?”其实说到底,还是智商问题,“而我替你们纠出了这两颗老鼠屎,反倒要被训斥?”
白起鸿徐徐吐出一口烟圈,又弹了弹烟灰,没说话。
“请问我错在哪里?”花听实在是受不了他这套自创的管教方式。
“你错就错在……”白起鸿的声音没来由地严厉了起来,“这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管的事情。”
花听依旧扬着下巴,“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规定哪些事情是女人不能干的?”
要知道,她的白爸爸可是从小就拿她当男孩子养……
“你去美国读书,就是为了学这么套思想回来?”白起鸿站起来,将雪茄掐灭在烟灰缸里。
即便是闻出了空气里的火药味,简亦也是毫不尴尬地笑起来,语带玩味地说道:“其实花听这样的性格我觉得挺好的,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
虽然不喜欢他,可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其实女孩子有自己的性格是好事,不一定非要千篇一律。”
白起鸿没有接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她。
“我反而觉得那些只会逛街喝茶看电影的女孩子,没有一丁点的吸引力。”他挨近了花听,那眼神分明又在说:我说得对不对呀?花妹妹。
花听在心里头翻白眼。
简亦虽然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态度不免让人觉得轻浮,却令白起鸿生不起气来。
他沉默了许久。
摇头叹了口气,道:“简亦,你送她回家吧。”
花听躬身上了白起鸿的专车,靠坐在后排,疲惫地揉了揉脖子。
当白起鸿的女儿真的是挺累的,被没收了自由先不说,好不容易出趟门却要被限制这限制那的,还让不让人活了?这天底下的规矩都他白起鸿一人说了算?随意拿起一张被屁股压了一角的报纸,头条版块又是关于百乐门女子的红尘事,她觉得无趣,将报纸丢一旁。
车子缓缓发动,五光十色的光影在她眼前变幻,过了夜场繁华的地段便渐渐归于沉寂,融进浓重的夜色中。
车子里很安静,她不说话,简亦也不说话。
其实她有些饿,一个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但对着车子里的这群人也实在是没胃口。
算了吧。
花听摇下车窗,发现外面已经下起雨来。
路上行人加快了步伐,匆匆往能够躲雨的屋檐下跑。
她瞥见对街一处屋檐下的熟悉身影。
眨眼一看,原来是他。
她记得他,那日在布莱梅,他的眼神时而冷冽时而炙热,令她印象深刻。
他站在一家小商铺的屋檐下,瘦得清俊,一头凌乱的短发被雨水沾湿,肩部以下也是大片湿漉漉的痕迹。
他不慌不乱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的清俊和秀气,在这夏日黏腻的空气中,出奇地令人爽快。
他稍一偏头,就对上了花听的视线。
意外地朝她笑了一笑。
花听还来不及做出回应,车子一个拐弯,便驶出了他的视线。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皮包里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