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夜里悄然无声的来,又在夜里悄然无声的离去,丝毫没有留下来过的痕迹,直让敏珠在醒来后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梦,天亮的时候跑去问宛春,宛春摇摇头,也是一头雾水:“我昨夜睡得沉,并不知他是否回来。不过,昨天我把话说到那个地步,他便是回来,没我的准许也进不了门的,大抵是你在做梦吧?”
“可是这梦也太逼真了。”敏珠恍惚里还记得自己同容绍唐说了几句话,怎么眨眼间他人就没了?直到她上学出门,尚且还困惑着,见了李桧,便站住脚问他,“昨天我六哥是不是来过了?”
李桧眨巴眨巴眼,片刻才死命摇起头,摆着手道:“没来,没来,昨夜谁都没来过。”要是叫四小姐知道,他守着门还能把六少爷给放进去,还不得骂死他?由是他是抵死都不能承认的。
“没来过就没来过,你怕什么呢?”敏珠瞥他一眼,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失望,闷闷不乐地坐上车出门去了。
李桧大擦一把汗,捏着刚得的一封信,忙不迭就送往宛春那里去,宛春拆开看了,信却不是李家寄来的,而是二姐姐仲清从上海寄来,道是不日就是宛春的生日,随信送上一封厚礼,以祝贺她生辰之喜。
宛春在信封中掏摸一回,又从其间拿出一个小信封,拆看一看,里头塞着一枚胸针,圆形的金底托上嵌着一颗粉珊瑚,极其贵重,亦极尽心意。宛春取了胸针小心别在衣襟上,掐算日子,今儿已是六月初四了,再有两日就是她的生日,李家便是再忙,遇着她生日总该有音信来的。
谁知出乎她的意料,自上回那一封信寄出去后,仍旧是石沉大海,杳无回音。电话固然可以打长途,但一来过程十分的费事,二来由于时局关系,南北两地的长途电话时常处于占线中,线路也容易被切断。
联系不上李家,宛春便有些坐立不安,连带着自己的生日也不大放在心上了。
还是敏珠从秀儿口中听说了她的诞辰一事,直呼险些耽搁,忙就使人去将自己珍藏的宝贝拿来,逐一挑拣着要给宛春贺寿。晌午时分,容家那边的几位少奶奶并老夫人徐氏亦各自送了贺礼来,宛春一一谢过,都让秀儿好生收起,心里犹自惦念李家,遂又写一封信寄往上海,同仲清打探消息。
过了晌午寄完信,宛春心中才轻松些许,方有心去看众人送的生日礼物,其中自然是敏珠略胜一筹,送了一个粉彩花卉多层首饰盒,盒中打开每一层都有一件珠宝卧在里头。她嫌贵重,便叫来敏珠,欲要还她两件,敏珠却不答应,笑她小家子气:“好东西我自己留着呢,怎么会舍得给你?给你的都是我不要了的,哪里就那般贵重了?枉人称你们李家富可敌国,这点子眼力都没有吗?”
宛春笑道:“人言可畏,我们李家虽有些根基,却当不起富可敌国四字。不过,你既是说了不要,那么我可就全都笑纳了。”
“尽管拿去,若是嫌少,我那里还有呢。”敏珠大大方方的摆手,姑嫂两个说笑时,外头又进人来。
是个戎装焕发的青年子弟,三分面熟模样,一见了宛春和敏珠的面,便拱手拜道:“六少奶奶,九小姐,少司令知今日是六少奶奶诞辰,特命小人给少奶奶送一份寿礼。又为贺九小姐康复之故,亦送九小姐一份贺礼,还请二位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