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绍唐在那马背之上,四月的春风一吹,河畔杨柳的枝条恰随着春风的吹拂,披陈到他面颊上来。他只觉眼前一闪,似有点点的火星之芒,从眼前倏忽闪过。
不知是天意如此,还是他二人合该有这一场姻缘,容绍唐在那杨柳纷飞之间下意识拉紧马缰,只听前面有人语的惊呼声,他目光掠过之处,再要下马已然是来不及了,便在电光火石之间,人坐在马背上,却将腰身一弯,探手就将马蹄将要践踏到的那个女子扯上了马背,单手一绕缰绳,扯得马儿悲鸣许久,才堪堪停下了脚步。
直把身后跟着他的那位侍卫官吓得腿肚子直哆嗦,赶紧挥鞭而上,亦是追上他来,向他怀中一望,正待要问,却恰见得宛春额上红痣,不由惊呼道:“呀,真是邓医生!”
容绍唐自方才在马背上就瞧见了前头的身影十分之熟悉,这会子一听侍卫官的话,忙低下头去,果然见得宛春卧在他怀中,且自吓得睁不开眼,唯有额上的那颗红痣,沁着薄薄的一层冷汗,鲜艳欲滴。
容绍唐不由得伸出手去,轻拍一拍宛春的脊背:“莫怕,已经无事了。”
经过三日夜的追逐巷战,他的声音已不再是昔日的玉石之声,倒更像是摆放在她闺房中的那个沙漏,一碰便沙沙的作响。
宛春直觉这个声音陌生得很,静心之下,察觉人已经不再颠簸了,方小心睁开眼眸,偏生就与容绍唐对个结实。
她的眸子一贯清亮如水,看着人的时候,直欲把人溺毙在其中才甘心。
容绍唐瞧她几乎不敢相信的样子,微微笑了一笑,搂着她的腰肢,将她身子坐正才又道:“方才有没有伤到你?”
宛春怔怔不能言语,她才想着他是否是出了事,这会子便看他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如何不激动?
眼看她望着自己越发痴傻,容绍唐疑心自己方才真是吓坏了她,一时也不敢放她下马,便稍稍环起胳膊将她的身子一搂,道:“你要去哪里?”
宛春指一指后方,容绍唐会意,双腿在马肚子上夹了一夹,一面调转过马头,一面问她:“为什么要到沈阳来?”
宛春这时心神方定,将手在那马缰上握紧,半晌,才急转过头去问他:“你有没有受伤?”
“我吗?”容绍唐怔然片刻,旋即微笑起来,“只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
他自觉从前与这位女医生并无甚交情可言,初次见面,是她治好了他的荨麻疹,再次见面是她谢拒了他的好意,却不想这一回再见,这位邓医生竟会对他如此体贴。莫不是,她到沈阳来,是为了他不成?
容绍唐颇以为这个念头实在荒唐,但在荒唐之余,不免又觉得有几分受用。他虽有过几位红颜知己,也曾被女子们青眼相睐,但却无一人如同邓宛儿一般,冒着生死的危险,为他赶到沈阳来。便是他的夫人,亦不曾有这等胆色。
容绍唐望着怀中的女子,目光不觉温柔下来,连日来的辛苦与疲惫,在此刻竟全然的消散于无形之中。
他打着马将宛春送到城北,城北的伤兵便如宛春预料的那般,比城南多出了数倍,随处便可三五人抱胳膊抱腿互相靠着背坐在一块,包扎不甚完好的绷带中,不时渗出血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