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一共不过几句话,句句都是让她离开,绕是苏青见他心绪异样本不想一般见识,此时也稍稍有些恼了。
往旁边找了找,她一眼看中角落没开封的酒壶,就径直拿开抬手打开,仰头也径直灌了几口,顿时呛得有些咳嗽连连,挑衅般地瞥一眼顾渊道:“不过都是普通的女儿红而已,老爷能这么没日没夜地喝上几天,还以为会是什么好酒呢。”
顾渊脸色略略一沉:“你喝什么酒,放下。”
苏青偏偏又举壶喝上两口,面色微红间故意拿话激他:“许你喝就不许我喝?这规矩定得还真是严苛得很。”
顾渊垂下了眸子,一抬手将手里的酒壶径直抛了过来。
苏青一下间动作顿时一僵,便听两个酒壶相触下“咔嚓”地一下声响。因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双双在坠地时破裂出了缝隙,酒水汩汩地在地上淌开,片刻间便流逝地一干二净,只剩下两个空壶,浓重的酒味充斥着屋内。
没想到这人说不动她居然动起了手,苏青的嘴角顿时一抽,忿忿地抬眼瞪去,恰好触上看来的视线,心底的气焰顿时没骨气地一奄,仿似整个人都沉沦进了那双神绪混沌的眸里。
顾渊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略微的头痛感漫上,让他忍不住揉了揉耳边的穴位,道:“少管我的事。”
苏青默了一会,感觉心头刚涌起的火就被这样冷不丁地浇灭了下去,抬眼看了看顾渊的神色,声音很轻地试探道:“老爷,你就真的,必须这样吗?”
顾渊指尖的动作定住了。
自从那处山洞被发现,很多被封锁在深处的回忆便支离破碎地涌入了脑海。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再次回到那个地方,更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时间以这样的方式。
在常人看起来如同普通府邸的摆设,一点一分对他而言却是格外的冰冷彻骨,如记忆里一样的情境,即便此时此刻空荡无物,当他真的独自一人站在其中的时候,甚至如当初那样会忍不住地颤抖。
直至脑海中有个永生难忘的声音回响的时候,那一刻仿似有种回到当年的感觉,全身血液凝固一般,极度深寒。
面色无痕地将思绪收回,他眼里的神色微微凝了一下,冷冷道:“必须。”
在有些东西面前,若想好要保护,他便注定没有其他选择。
这一瞬,他没有去看苏青的神色。
窗扉被夜风吹开,发出吱呀的声响。
过了许久,顾渊的眼睫缓然垂落,静声道:“放心,这几日我不过是想彻底地静一静心。有的事该了则了,明日就出发去姑射城。你,回京城等我。”
苏青道:“知道了……”
她刚才一直在琢磨顾渊话里的意思,现在总算给琢磨明白了。无非就是觉得她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或许反倒还要成为一个累赘。更何况还有其他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在困扰着顾渊,而自己这样没完没了的追问,许是反倒招人烦了。
但是,招人烦这种事,她偏偏又不是第一次做。
她抬眼瞅了瞅顾渊的神色,实在对他这样把事情在心里独自憋着的样子感到心心塞,但还是理了理自己有些微乱的衣衫,走到他跟前,忽然俯身在唇上挑弄般地舔舐了一口。触上他抬头看来的视线,嘴角的笑豁然明媚:“老爷可要好好记得我的味道,若是哪日对膳食感到不合胃口,我可是还是会半途折回来的。”
吐息抚摩脸颊,而她就这样浅淡地一笑而过,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回了食盒,临行前意味深长地回望了一眼,道:“当然,若老爷因太想念而自己招我回来,我会,更加高兴。”
话语依依,有种绵长的韵味,犹如一只手撩动着心房,即便屋里的人影渐渐离开了视野,几日来空旷孤冷的屋子,因女子淡淡的余香也仿似让人莫名心安许多。
顾渊一仰身,沉沉地倒在床上的被褥之间,随着烛火的豁然熄灭,周围再次陷入了一片无止尽的深幽之中。
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去,指尖一触,恍惚中暗暗握紧了拳。
就在刚才最后的那刻,险些想将她牢牢禁锢在身边。
然而,脑海中盘旋的回忆仿似时刻对他的提醒,理智最终获得了胜利,让他生生克制住了不该存在的冲动。往昔的点滴犹如诅咒,夜深人静之时,鬼魅般彻底笼上,仿似身临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