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辆空荡荡的末班车，在冷风凄雨的深夜终于开进了新华一中站牌，车门开了，站牌旁等了很久的瘦弱少年背着书包刷卡上车。司机看都没看他一眼，嘴里说道：“明天执行冬令时，提前一个小时收车……”

边说边加大油门，公共汽车发出一声声咆哮，溅起无数朵水花，犹如一艘夜船在水面上呼啸而过。

少年眉目间露出疲惫之色，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李叔，明天肯定晚不了，你就放心吧。”然后坐到司机老李旁边。

司机老李倒有些奇怪，他扫了一眼少年，眼神里有些许疑惑，“怎么啦？你们校篮球队明天不训练吗？你爹妈也真是的，还不赶紧买辆车，大晚上的人家父母都是开车来接，只有你还坐李叔这老破车。”

他打开旁边车窗，使劲嘬了口烟，车厢内一股劣质烟草的味道弥漫起来。少年低头不语，不知是说中他的心事，还是其他原因，老李余光看到他眼中分明有晶莹的泪光闪过。

“男子汉有泪不轻弹！看你李叔，以前也玩过篮球，还当过校队替补队长，你能想到我现在开这么阔气的车吗，马路上谁敢跟我较劲……人呐，有时得认命，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他将烟头弹出车外，打开了车载闭路电视，“看点精彩刺激的，年轻人要有朝气！”

片子是体育集锦，确切地说是NBA球星库里的比赛集锦。他连续晃动过人，轻松上篮，动作潇洒无比；他脚步后撤，抬手就是一个三分，球空心入篮；他带球突破，一个假动作骗过对手，将球助攻队友……

库里是少年最喜爱的球星，他那小小的房间里张贴的都是他的海报，他也想像库里那样在球场上纵横驰骋，成为万众欢呼的焦点。

但现实总是那么残酷。就在十五分钟之前，新华一中篮球馆内，教练的一番话让他全身冰凉。

“小宁，经过几位老师的商议和你的综合表现，我不得不遗憾的通知你，明天晚上的集训你不能参加了……”

少年觉得全身一紧，右手使劲攥着短裤的一角，然后又松开。

“为……为什么？”他低声询问道，眼神里却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他不愿意相信。

“你的表现还不错，但是我们需要一位身体强壮的后卫，今年我们学校不能再垫底了，你应该能理解学校领导和老师的心情……”

少年点了点头，倔强的脸上竟带着几丝笑意。

“老师，我都明白……可我不愿意放弃篮球……”

教练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孩子还不错，没有当场哭出来，刚才有个孩子承受不了打击，哭着跑了。

教练早就想好了托词，“篮球嘛……以后可以玩，还是要抓好学习，你的成绩不错，不要因为篮球耽误了学业。”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这样吧，咱们校队组织后卫的位置，还缺一个第三替补，我给你争取一下，你就不用随队训练了。你看这样行吗？”

少年心想，第三替补恐怕连大名单都进不去吧，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

……

已过晚上十点，路上的车没有几辆，前方路口的绿灯马上要变红灯了，老李骂了一句，脚下加大了油门想抢过去。

车刚行到十字路口，一辆呼啸而来的渣土车瞬间冲了出来。老李下意识地踩下刹车，但为时已晚，渣土车一头扎到公共汽车上，将车撞出去十几米远，连着翻了四五个跟头才停下，车厢被撞得破烂不堪，到处都是碎片，车后面还冒起了股股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