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还未完全理清,她的步子便再也前进不了,浅蓝色的宫帐内,两抹身影互相交织在一起。
而地上,竟落了七零八碎一堆衣服。
中衣,亵一衣,还有……肚兜!
感觉心快跳出嗓子口了,褚月不断后退,生怕弄出一点动静,惊扰了里面的人。
她快速冲了出去,急忙吩咐外面等着的如月。
“走,赶紧走!”
此时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紫。手已微微颤抖。
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该怎么办!
原来雨华她,她…
心里不觉为殷青钺惋惜起来,如今的后宫,新妃嫔皆被假皇帝染指,而旧妃嫔们也不敢寂寞。
如此秽乱不堪,让她脑袋顿时一片轰隆。
雪地里,褚月急速地走着,让身后的如月急匆匆跟着,如月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可是看皇后出来那神色,她知道,马上就会有大事发生了。
一路疾走,已不知何时回到了中宫,采儿已出来迎接。她在屋子里等了多时。
见褚月脸色惨白,先是吓了一跳,而后便数落起旁边的如月来。
如月只是低着头,与顾盼的神色迥异。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与忆妃有话说,都去门口守着,若皇上来了,定早点通报。”
“是。”
如月毕恭毕敬地作揖退下,而顾盼斜眼偷看了下褚月,一脸隐隐的笑意。
游廊里站了几个太监,如月则是直接守在门口。
“姐姐,您觉得皇后好不好呀。”
顾盼眉眼带笑,挪了挪步子,凑到如月身边。
“自是极好。”
如月睬了眼顾盼,她说的是心里话,即便如星那么背叛皇后,也只是寻了车夫惩罚,却因此将两人都遣送出宫,赏了银子。
如今如星还可以侍奉在二老身边,让如月不禁感恩戴德。
看着如月那眉目带喜的样子,顾盼深深点了点头。
“那姐姐,你看,这外边这么冷,您去屋子里站着吧,盼儿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就成了。”
她说着,推了推如月,一脸好意的模样。
如月本想推脱,却见顾盼真诚,又不好驳了她面子,于是点点头。
顾盼深知,在皇后这里,可不像那个狗屁静雪斋,皇上是隔三差五地就来。
她美滋滋地理了理耳鬓的碎发,独自搔首弄姿起来。
说不定待会皇上见到自己,一眼就瞧上了呢。
※※
屋子里褚月坐着,惊魂未定,采儿已是带着笑意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条来。
“这是那个禁军统领的就医记录,他们真是好生马虎,丢了这么大一个破绽,只要将他秘密囚禁,严刑逼供,王爷便可以救了。”
万分欣喜,采儿将东西递给褚月。
褚月呆怔了许久,忽然意识到什么,惊坐起,接过那张纸。
“嗯,但切不可严刑逼供,我会去跟皇上要他的两名影卫来,趁着夜晚,将人扣下,到时候皇上与我就坐在帘幕后,吩咐一个人去拷问便可。”
尽量隐藏好刚才所见,总之,不要去管闲事,当务之急,还是爹爹的事要紧。
“小姐,你没事吧,脸色这样难看。”
采儿探了探手,摸上褚月的额头,觉得并无异样。
微微一笑,褚月起身,将那纸上的名字看了遍,记在心里,“没事,就是外面冷,可能冻着了,来,我让如月端些热汤来,你也尝尝,待会喝完,咱们一起给皇上也送些去。”
“嗯,好。”
不一会儿,圆木雕花翠色桌上,就已摆满了各种小吃和汤点。
如月用银针试了试,确定无毒,才将碗先后递给褚月和采儿。
“也不知皓月怎么样了。”
看着试毒的过程,褚月眉眼低垂,忽然神色一片忧伤。
采儿喝了一小口,将东西放下,握紧她的手。
“吉人自有天相,何况,黄莺姑娘的医术你即便不信,还有她师父呢,我想皓月公子此时应该很快乐,不必再做魔教的爪牙。”
点点头,褚月端起碗,大口喝了起来。
“走吧,该带皇上去看好戏了。”
将茶碗放下,轻轻用帕子擦拭了唇,褚月起身,将如月喊了进来,吩咐了几声,便与采儿一道出去了。
“娘娘,您这是去哪里?”
见褚月和采儿走出,顾盼急忙屁颠屁颠地过去,就想在褚月面前露脸。
“给皇上送汤去,你跟着如月一起吧。”
一听是要见皇上,顾盼那眼里满是笑意,急忙唉了一声,隐藏着心里的美意,赶紧窜进屋子去。
长生殿里,无心正在研究军事地图,一张几乎与书案一般大小的图纸摆在桌上,上面被圈圈点点了好几下。
这是帝京的京城图纸,他的影卫已经跟踪到了绛衣组的所在,就等他们入宫那日,将人一网打尽,杀了殷青钺,自立为王。
只是他不知,那一天,褚月也会参与其中。
此时小李子匆匆忙忙过来,早前皇上吩咐过了,但凡其它娘娘来,直接打发了便是,可若是皇后来了,就急忙来通报。
见小李子擦着大汗,无心摆了摆手,待小李子退下后,忽然他大手一挥,将那图纸一卷,收了起来。
“皇上吉祥。”
褚月和采儿双双走进,作揖行礼,无心早就三步而来,一把将褚月搀扶起,面色愁容,“怎么这样冷的天也到朕这来,可冷?”
紧紧握住褚月冰凉的手,她只是笑笑摇头,“臣妾向来体寒,冬日里手爱出汗,自是凉的,对了,皇上尝尝臣妾新配制的汤。”
说着,拍了拍巴掌,如月和顾盼便恭敬地端上汤和小菜。
只是顾盼眼波流转,嘴上洋溢着一丝窃笑,当她走到无心身边时,明显,无心的鼻子蹙了蹙,眉头紧蹙。
但只是略微扫过顾盼,又镇静自若起来。
这小小的动作丝毫没有逃过褚月的眼睛,只是褚月依旧浅笑着,端起碗,示意无心坐下。
“你要喂朕?”
满是狐疑,但更多是惊喜。
“怎么?皇上不喜欢?”
褚月蹙了蹙秀眉,就要把手收回,却被无心一把抓住,嘴巴凑到那汤匙,大口一吸。
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人,褚月这才将碗放下,她就是要做给某些人看,让她知道,即便有这个念想,也要死心!
采儿似乎是习惯了看着两人如此的亲密,只是微笑地自顾自坐下。
静静靠在榻上,心里计算着时辰。
不多时,小李子又进来,只是这时表情有些复杂,“皇上,黑风影卫捉到了一个刺客,请皇上摆驾地牢。”
见无心摆摆手就要起身,褚月急忙搀扶了上去,眼中带笑。
“皇上,让臣妾们陪您一起去,可好?”
惊讶地看了看身旁的人,无心大手一按,“好,爱妃说什么都是好。”
只听小李子一声长喊,接着御驾便浩浩荡荡地往地牢而去。
褚月早前就吩咐过了,审理的时候,只吩咐提刑司的官员照常审理便可,而他们则坐在屏风之后。
如月和顾盼被吩咐在地牢外守着,只无心带着采儿,褚月,小李子进去。
幽暗的地牢,比天牢的环境还查上几倍。
还未走进去,就感觉一阵阴森的凉意,扑鼻更是一阵□□的气味。
一盏巨大的屏风,三人坐下,眼前只觉黑漆漆一片。
不多时,只看到屏风外的身影忽然一动,耳边便一声响声,正是提刑司将那醒木一敲。
两个士卒将一个男人押了上来,那男人的侧脸上,确确实实有一道疤痕。
“前禁卫军统领刘放,你可知罪?”
提刑司那一吼,威力十足,足够震人心魄,胆子若是小点的,定会被他这么一吼,给吓得屁滚尿流。
且不说他满脸的大胡子,凶神恶煞的眼神,只他手上的醒木,就足够惊住一个人。
刘放本是狂傲不羁,冷冷一哼,“我是太后身边的人,你们打狗也要看主人吧!”
横眉一扫,十分傲骨,完全不把眼前的大人放在眼里。
“放肆,本官受天恩,为皇上办事,即便是太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提刑司说着,连带着两边的胡子一起被气地抖动。
刘放只是倨傲地笑着,“那请问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何罪之有?”
啪嗒一声,提刑司将文案丢了一地。
“辛亥三年,你刚入宫便触怒了敬妃,被泛为内务府杂役。天启九年,你负责看守太庙,却让太庙走水,差点烧死了里面三十二位僧尼。十一年,你猥一亵太妃北苑宫女不成,下狱受黥法,后来不知何故,你竟擢升为北苑禁军统领,当场抓到瑞王,并诬陷他亵渎太妃,可有此事?!”
这一桩桩都是采儿和褚月废了好大周折才找到的,原来刘放前科这么多,要不是太后要利用他,恐怕他现在已经被流放了。
看着那地上的文案,提刑司完全将一切说地清清楚楚,不禁让刘放身子一缩,狂躁了起来。
“我是太后的人,有什么事,太后自会处理。”
别开头,刘放已是心虚,却死死不肯承认。
“来人啊,大刑伺候,看你招还是不招!”
“你们无权对我大刑,我是替太后办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刘放依旧不死心,挣扎着战旗,还想要还手,他武功自是高强,可终究抵不过皇上身边的影卫黑风。
一下子就被撂倒,重新跪了下来。
刘放挣扎着,两个士卒完全敌不过他。
忽然,坐在屏风后面的褚月按捺不住了,猛然从屏风后走出,秀眉冷冷扫过地上一脸狼狈的人。
呵斥着,“他们没资格,本宫该有吧!今儿个,本宫跟你玩玩新花样,剥皮之刑,炮烙之刑如何?对了,这些刑法你都不知道是怎么招的吧。”
浅笑着,好似自己不是在说一件恐怖的事情,而是玩耍那般轻而易举。
这个朝代是架空的,自然没有商周的炮烙之刑,至于剥皮那种刑罚,更是没那技术。
“这剥皮就是拿刀子沿着你的后背轻轻划开一个口子,然后慢慢地往里面深入,加水银和稻草,将你悬挂在一处通风处,待个十天八个月,你身上的皮便会自行脱落,如何?”
褚月轻笑着,其实不过是在吓唬刘放,她不是商纣王,更不是明成祖,是断然不会那么残忍的。
手一摆,在话音刚落下时,两个士卒已要将人架走。
那刘放早吓得魂飞魄散了,这么毒辣的酷刑,他闻所未闻啊。
只见那裤裆,骤然湿了一大片,接着便听到哗啦一声。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居然尿裤子了!
采儿透过屏风,偷偷看了眼,也不近捂着帕子浅笑了起来
“剥皮,亏你也想得出来。”
当三人走出大牢时,无心的脚步忽然止住,看了看身后和采儿并肩而走的人。
只是褚月仍旧一脸难色,看了看无心微笑的眸子。
“皇上难道不生气?”
“朕,为何要生气?”
依旧笑着,无心的大手已要揽上褚月,却碍于旁边的采儿,尴尬地收了回来。
“皇上,您已经知道是雪儿故意把您引过来的吧,如今真相大白,您也心知肚明,是太后容不得我与爹爹,先陷害爹爹,下一个加害的,指不定就是雪儿了。”
说着,褚月已经捻起帕子,擦拭起来。
采儿也轻轻作揖,一脸忧伤,“小姐何错之有,错就错在能够得到皇上的专宠,所以为了安太后的心,臣妾斗胆请皇上早立太子。”
早立太子?
像是听到惊天的消息般,无心猛然身子一颤,脸瞬间铁青了下来。
斜斜偷看了眼褚月,两人相视一笑。
“皇上,臣妾也觉得早立太子,安邦固国才是当务之急。”
眼泪簌簌流下,褚月也跟着采儿跪下,却被无心一把搀扶起来。
眼中满是心疼,无心紧紧捏着褚月的双肩,丹凤狭长的双眸阴阴深邃光芒,“可是朕想咱们的孩子做太子啊。”
殷青钺留下三个皇子,若是要让他的儿子做太子,继承大统,那是万万不可的。
他恨殷青钺,又怎么会便宜了他的孩子?
“雪儿的孩子不要做皇上,我只要他一辈子快快乐乐的,不要日夜操劳国事,臣妾也希望他能够找到一个真心爱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无心默默念着这句话,手上的力道慢慢减弱,美眸深深看了眼褚月的小腹,忽然轻轻点头。
“好,朕答应你,待和母后商榷后,朕再回复你。”
无心说毕,已大手拉起褚月,看着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身影慢慢消失,采儿也抿了抿嘴。
其实,假皇帝对小姐真的很好,可能比皇上对她还好。
她只知道,谁对小姐好,她也对谁好。
可是……,小姐的心里偏偏只有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啊。
在悠然谷与殷青钺独处的日子,褚月并未完全告诉采儿,所以现在的采儿,思绪里还是残存着以前殷青钺如何欺负褚月的一副副画面。
“顾盼,你还愣在那做什么?”
刚一回身,采儿便发现顾盼如木鸡般一直盯着无心和褚月消息的方向,那脸上隐约浮现的遐想,带着莫名的笑意。
身子一颤,顾盼立即回身,心里极不乐意。
你看看人家如月多有福气,跟着皇后,每天都可以见到皇上。
而自己呢,就算偶尔有机会可以见到了,可是偏偏这个主子又不得宠,自己真是倒霉!
心里微微抱怨,但是还是隐藏了下来,顾盼随采儿一起朝静雪斋而去。
“忆妃嫂子。”
游廊的拐角,正当采儿就要转弯时,身后的人一声,将采儿叫住。
回眸,不是别人,正是殷翼,此时,他一身暗紫色的长袍,正浅笑着,负手立在一片雪梅中。